雪儿在天宫时,做的是为男男女女牵红线,画姻缘这门差事。
下凡之后它虽然沦为一条小狗,但一直都有一样法术,便是在它施法之后,能让看过它的一对男女迷失心智,迷情错乱。
当初不止唐楚妍和欧阳若愚在这法术下栽过跟头,就连谢晚和沈韶轩都差一点因此而马失前蹄。
不过就今日而言,沈韶轩的法术已在雪儿之上,所以倘若雪儿想对沈韶轩和谢晚故伎重演,胜算几乎为零。
今日雪儿趁唐楚妍还没来到翠湖边,便心急如焚的早早对欧阳若愚施法,这样只待他看见下一名女子时,便会对那女子情难自控。
只可惜雪儿千算万算,不料唐楚妍竟会失约,更未想到向来足不出户的阑珊,竟会在这个傍晚出门看书!
情惑法诀已出,就意味着若是欧阳若愚看了阑珊的眼睛,阑珊便会被这术法所迷惑,也会不由自主与欧阳若愚缠缠绵绵……
雪儿原想在欧阳若愚与阑珊对视之前,破坏这两人的相望,谁曾想欧阳若愚循着香气侧目,一眼便望见阑珊的眼睛。
阑珊是梳洗过后出门,她的长发披散垂背,发尖尚有水珠浸湿雪白的丝衣,一双眸子恬静之中透着不动声色的倨傲,却在看见欧阳若愚的那一刻,朦胧了视线。
随即,任凭雪儿如何在欧阳若愚与阑珊脚下吠叫转圈,这二人都熟视无睹,置若罔闻。
两道目光久久交汇,直到书卷自阑珊手中滑落,终于波澜起伏……
雪儿绝望的看着阑珊与欧阳若愚彼此步步靠近,在日暮斑驳里,情不自禁的相拥相视,眸中皆流露似水柔情。
阑珊对欧阳若愚到底有些难解的情分,就在她差点唤出一句“相公”时,欧阳若愚的双唇蓦地贴上她的唇,轻盈又冰凉。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染亮这个难舍难分的吻,将停在不远处的肖喻川照得脸色惨白,晚霞似血绵延千里,一切都乱了分寸。
飞鸟散尽,万丈光芒里,有破碎的声音,一阵一阵。
直至那一吻结束,欧阳若愚仍然未能收回神思,他望着阑珊平静无波的眸子,以为终于有奇迹发生。
他拥着阑珊的身子低低呢喃:“玉儿,你肯原谅我了?”
耳畔的声音疏离决绝,阑珊一动不动,甚至不愿动手推开他,只是声音冰凉:“欧阳若愚,你真卑鄙。”
你真卑鄙……
欧阳若愚浑身颤抖,跌跌撞撞地松手,嘴唇无法自控的颤抖着,似是经历着冬日里难以抵御的严寒。
那一瞬他真的觉得很冷,仿佛光脚走在冰面上。
他惶然失措地摇头:“玉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
可是身前的那个女子眼里一派灰暗,她似是同情地望着他:“想不到你如此可悲。”
欧阳若愚不清楚阑珊何时说完这句话,何时离开,待他找回理智时,眼角余光里缓缓亮起的,是一抹鲜明的色彩。
唐楚妍红衣飘飘,在暮色中徐徐走来,脸上仍是一片绝望的灰败。
“这就是你说的补偿我了?”唐楚妍泪目低垂,嘴角抽搐着,“要是这个女人与你情投意合,你因此选择了她而抛弃我,我都不会像现在一般心痛。”
“我喜欢的人屡屡作贱自己,屡屡被别的女子羞辱伤害,这才是最叫我痛心最叫我失望的地方。”
“欧阳若愚,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能不能活得顶天立地,不要这么窝囊?”唐楚妍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过身子。
夜幕降临后,苍穹之中氤氲朦胧的灰色。
欧阳若愚在模糊不清的暮色里,哑着嗓子喊她的名字:“楚妍。”
唐楚妍顿住脚步,双肩微微颤抖,她带着哭腔自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叫欧阳若愚心神俱乱。
她告诉他:“是我看错了你,也高估了自己。”
话毕,她闯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似脱缰的马,将这些日子以来欧阳若愚教会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诗悉数回忆了一遍。
悲伤正如凶猛拍打而来的浪潮,无情的淹没唐楚妍的神志。
她感到无比绝望,绝望的是她可以扔掉所有有关欧阳若愚的东西,却无法从记忆中抹去他的容颜,自此,回头无岸。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可是她真的后悔了……
当天夜里,重楼宫里静得出奇,不止小白和雪儿没有厮杀不止,就连唐楚妍也没有站在屋檐下一边摘掉玫瑰花瓣,一边咒骂欧阳若愚。
谢晚好奇,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才发现雪儿不在宫中,唐楚妍的屋里也空无一人,只有小白鼻青脸肿的站在马厩里,耷拉着脑袋。
“你被谁打了?”谢晚打着灯笼在小白面前晃了晃。
小白撇了撇嘴,眼泪呼之欲出。会打它的自然只有雪儿。
在雪儿的计划彻底瓦解之后,理所应当的回到重楼宫暴打了正在偷看水仙的小白一顿。
小白果真毁了容,只得躲在马厩里一动不动。
得知这件事的谢晚望了小白许久,忍不住指着它的眼睛,语气痛心疾首:“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呢?”
小白很委屈:“我已经尽力了,唐楚妍武功高强,我又不能强迫她跟我走,而且水仙来给我送吃的,我便把这事给忘了……”
谢晚抱臂打量小白,不怀好意的歪着嘴:“你很喜欢水仙?”
小白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水仙肤白貌美,性情古灵精怪,天真烂漫,身材凹凸有致……”
“我以后再也不会让水仙送吃的给你了,你好好面壁思过吧,往后几天都不准你吃青草!”谢晚临走前还拽下小白的一撮鬃毛。
小白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却终究是理亏,故讪讪躲起来。
唐楚妍是被雪儿找回来的,回到重楼宫时,雪儿身上的绒毛湿了一大片,被唐楚妍抱在怀里。
谢晚瞥见唐楚妍肿得像是核桃的眼睛,更加坚信雪儿的身上沾满的是唐楚妍落下的泪水,不由心里微凉。
唐楚妍放下雪儿后,径直走进寝宫,关上房门以前,她有气无力的望了谢晚一眼:“公主,明日能不能让韶轩哥送我回穆国?”
谢晚叹了一口气,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