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起来,那个对沈韶轩暗送秋波的姑娘长得还不赖,和相思畔里的琉璃胭脂这类姑娘相比,毫无疑问是要略胜一筹。
那女子伤心欲绝颓然离去时,沈韶轩不禁恍惚了片刻,要说他究竟多少天没有像从前那般处处留情过,真是掰着手指头也数不清了。
故而,望着那道娇小身影跑远,沈韶轩诚然有些错愕。
不过很快,沈韶轩又回到正题,疑惑谢晚为何出门大半日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半路被肖喻川色诱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却最是安全。
又一会儿,沈韶轩愈发坐立难安,忧虑一层一层铺上心头,他干脆穿好衣裳出门。
岂料刚到南王府门前,便碰上正好来寻他的欧阳若愚和唐楚妍。
欧阳若愚把牛角刀递过去,对沈韶轩道:“沈兄,这是我方才在一家着火的药铺里找到的,是谢姑娘的东西。”
一旁的唐楚妍红唇微张,想起不久前欧阳若愚不由分说冲进火势汹涌的药铺里,她仍然忍不住心有余悸。
庆幸欧阳若愚身上的生死扇帮他避过大火灼烧,而欧阳若愚当时冲进火场,也是担心谢晚会在烈火里遭遇不测。
欧阳若愚冲进大火中,捡起谢晚的牛角刀后,在面目全非的药铺里寻了一圈。
他先是判断出大火的起因是打翻一地的药酒被燃起,又在药柜下找到一具烧焦的男尸,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发现。
即便如此,官府对欧阳若愚的这一番证据和推论已是感激不尽,待几个捕快将那具尸体搬出来,便草草定下这是一起自杀案。
此人自杀的理由顺理成章,是因生意惨淡。
对此,欧阳若愚委实无语凝噎,痛斥这是三岁小孩才会得出的结论,然而尸体已被烧焦,在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和线索。
加之唐楚妍及时拦下欧阳若愚,说服他:“此事关乎谢姑娘的安危,我们还是先去找韶轩哥,看看谢姑娘在不在吧!”
欧阳若愚觉得有理,这才放弃同官府理论,火急火燎地与唐楚妍一同前往南王府来寻找沈韶轩。
沈韶轩接过牛角刀时,只觉腊月寒风卷土重来,竟让他情难自控的打了一个寒颤,身躯猛地一震。
欧阳若愚说这把牛角刀是在一家失火的药铺里找到的,而谢晚出门正是去替沈韶轩抓药。
可想而知,谢晚是遇上了附在张纪身上的那个怪物。
沈韶轩出了一身冷汗,面容更是苍白,只听欧阳若愚问道:“沈兄,小晚不在王府里吗?”
“糟了,我猜阿晚一定是遇见那个没脸的男人了。”沈韶轩本不愿将欧阳若愚和唐楚妍牵扯进来,奈何事态紧迫,却是脱口而出了。
欧阳若愚和唐楚妍异口同声:“哪个没脸的男人?”
这一高一低,一沉一细的声音倒还搭调,不过沈韶轩没有兴致称赞一番这二人的默契,只是心急如地迈开脚步。
临走前叮嘱欧阳若愚和唐楚妍:“你们留在王府里等消息,我去想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话音刚落,唐楚妍已经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沈韶轩在她面前凭空消失,欧阳若愚倒是目光镇静,转身冲进王府里。
欧阳若愚跑进王府,当然不像唐楚妍的直觉所判断的那样,是为了去见识见识真正的豪门,他的目的是为了找到谢景南。
据欧阳若愚的了解,谢景南留谢晚和沈韶轩住在南王府里,还赏了那么一座大宅子管吃管住,其中断然是有原因的。
最主要的缘由定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感应,所以谢景南才会对谢晚如此关照,因此欧阳若愚必须想办法找到谢景南,将谢晚失踪的事告诉他才算妥当。
谢晚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漆黑,眼角隐隐有流光飞舞,斜眼扫了身旁一眼,只见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正向她缓缓靠近。
凌厉刀影映在谢晚脸上,适才睁开的眼睛尚且不能适应如此强光,于是紧紧合上双目,耳中似有一万只震翅的苍蝇嗡嗡作响。
谢晚浑身乏力,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自己被绳子绑得动弹不得,一用力更加头晕目眩。
那冰冷气息在谢晚身旁停止,很快便如晨间冰霜一般笼罩谢晚的身体,谢晚平躺在漆黑山洞中,看不清拿匕首的人的模样。
不过谢晚没有忘记那个只有半张脸的男人,她很清楚,如今这个持着匕首,居高临下站在她身边的男子,正是那半面男子了。
“你醒了?”那人还有闲情与谢晚寒暄一番。
谢晚气若游丝,不久前接触大火致使她的法术到此时也未能恢复过来,她痛苦蹙眉,因空气过度冰冷而一阵咳嗽。
“我再不醒,难道等着被你害死吗?”咳完以后,谢晚才咬牙道。
那半面男人蹲下身子,洞里渐渐亮起微光,谢晚睁眼便能看见一张丑陋的面孔。
如果说起初谢晚睁不开眼睛,是因为被这人打伤后的痛苦所致,那么这一次她不敢睁眼,实在是怕见了那张脸忍不住一时失态,再次惹怒了这个敏感自卑的怪物!
岂料那男子却伸手狠狠捏住谢晚的下巴,语气森寒:“为什么不敢看我?你们都喜欢漂亮面孔,像我这样的人就只能被当成怪物吗?”
谢晚很想点头告诉他:“你不止相貌丑陋,而且害人无数,这位大哥,你告诉我这样的人算不算怪物?”
只可惜这人力道极重,几根手指使劲合拢,谢晚只觉得下巴快要被他捏碎,因此用力紧闭的眼睛不由睁开,泪水从眼角滚落。
谢晚落泪,诚然不是畏惧这怪物心狠手辣,事实上她连畏惧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这剧烈的疼痛逼出了眼泪。
“普天之下宝物诸多,你既然在意自己的容貌,不去寻找法宝修复容颜,三番五次杀害百姓,屡屡找我的麻烦做什么?”
谢晚吸了吸鼻子,半面男子却不曾将手松开。
就在谢晚疼得快要晕过去时,半面男子忽然仰头大笑,向来低沉喑哑的声音一旦爆发,就像海啸侵袭。
如此一来,谢晚不只是下巴即将粉碎,就连耳膜也要被山洞里来回穿梭的笑声震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要是我能早一点儿发现流光陨在你身上,何须披着张纪的假面在谢国朝堂上煞费苦心!”
说罢,半面男子扬起匕首朝谢晚的心口重重刺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