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侠仗义过后,唐楚妍还照例要义愤填膺地告诉别人:“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
为此,欧阳若愚不止一次被卷入唐楚妍和别人的杀戮之中!
很多次被唐楚妍打过的人追来报仇,唐楚妍自己倒是应付自如,欧阳若愚却跟在后头挨了不知多少拳脚。
末了,唐楚妍还一贯的奚落欧阳若愚道:“没用的读书人!”
更可恨的是,来到谢国都城,欧阳若愚才知道唐楚妍骗他来谢国,是为了把墨心折扇给典当了!
虽说唐老爷所说的江左界国君之类的故事欧阳若愚一概不信,但这把墨心折扇好歹一直跟着他,朝夕相伴的情感怎可轻易割舍?
如此这般,这两人的结伴而行最终导致这趟旅程有疾却无终,直至今日,两个人足有大半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
至于唐楚妍的这身曳地长裙,说起来更是让欧阳若愚痛心疾首,只因二人途径别国时,遇上一个行骗的女子。
欧阳若愚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好歹还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的。
在他千叮咛万嘱咐唐楚妍不要被骗子蒙蔽之后,唐楚妍还是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把所有行李盘缠给了那个骗子。
“好在她身上这条裙子是唐夫人亲手做的,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去哪儿给她借一套衣裳!”最后,欧阳若愚恨恨的从牙缝中道。
控诉差不多结束时,唐楚妍面前的盘子也空了。
谢晚和沈韶轩仅靠对视一眼就心领神会,把这两个人说的话合在一起,便是致使他们落魄最客观的解释了。
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嗝后,唐楚妍问沈韶轩:“韶轩哥,你和谢姑娘怎么会来谢国啊?”
沈韶轩不经意间蹙了蹙眉,低声道:“以后你们叫她阿晚吧,叫谢姑娘也太过见外了,呵呵。”说罢干笑了两声。
唐楚妍意犹未尽地望了一眼盘子里饭菜的残渣,漫不经心的点头说:“对啊对啊,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应当换个称呼的。”
却是欧阳若愚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深潭般的眸子自信难测。
隔了一会儿,唐楚妍又顺着刚才的话补充道:“既然大家都亲如兄弟了,那我们穿衣吃饭住宿的问题,一定有人可以解决吧?”
沈韶轩端起茶杯,茶烟后正是一张净如璞玉的脸,他敛着眸子,眼含揶揄:“谁可以解决?”
唐楚妍急了,皱着眉头道:“你啊!你都到谢国来开医馆了,还会没钱接济我们这些老朋友吗?”
沈韶轩笑而不语,唐楚妍又看向谢晚,目光局促道:“欧阳若愚总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我们有困难了,你们不用拔刀,相助一下就够了,阿晚,你看怎么样?”
欧阳若愚正襟危坐,不紧不慢道:“你那句拔刀相助的话,我从来都没说过!”
永远从容得有几分慢性子的人也只有欧阳若愚了,自从认识他以来,谢晚和沈韶轩偶尔见他失控,似乎都与唐楚妍有关。
第一次听见他痛心疾首的语气,是在古渝城的丝绸店外,他大骂唐楚妍脑子不好使,再说起来,就是方才的控诉了……
谢晚抿嘴微笑,正要表示大方,沈韶轩却忽然握住她的手,对唐楚妍道:“现在我们可是夫妻,钱财归我管!”
不知不觉,谢晚呼吸有些急促,冰凉的指尖袭上一阵暖意,窗外灯火渐渐燃起,断断续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雪终于停歇。
斟酌片刻,谢晚终究没做任何解释,只是笑着点点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当初在古渝城时,谢晚能置身事外的看清沈韶轩身边的阴谋,而如今是谢晚来到谢国找回记忆和身世,自然万事都不比沈韶轩明了。
简而言之,谢晚的沉默,只因脑子暂时没有沈韶轩的好使!
包厢里传来浅浅笑声,唐楚妍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我才不管,从今天开始我就赖在你们的医馆里!”
沈韶轩终于长叹一声,摇头道:“真是遇到无赖咯!”
那日吃完饭以后,沈韶轩安排唐楚妍和欧阳若愚住进一家客栈。
临走前对唐楚妍道:“等你回古渝城以后,记得把在谢国花的钱连本带利还给我!”
唐楚妍嗤之以鼻,那时的她全然想不到,自己与古渝城这一别,重逢之期不知何年。
当晚,沈韶轩和谢晚肩并肩走在街头,谢国河流不多,在这里找不到一片古渝城中那样的湖泊。
灯火阑珊处,沈韶轩负手抬头,对着漆黑夜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晚没有戴纱帽,此时夜色深,若是在街头戴着那样隆重的一顶帽子招摇过市,反倒惹人注目。
她斜着眼睛瞄了沈韶轩一眼,见他似乎心事重重,于是伸手戳了他的手臂一下:“唐小姐和欧阳花了你多少银子?瞧你心疼的!”
谢晚这么说,是为了让沈韶轩打起些精神,她知道人生几大喜事之中包含他乡遇故知,但喜悦背后的惆怅,鲜有人知。
沈韶轩缓缓垂眸,他居高临下的眼睛明显含着笑意,隔了一会儿,才扬起嘴角:“当然心疼了,没钱怎么养老婆?”
谢晚目光呆滞片刻,才意识到沈韶轩说的老婆是她。
“你什么时候给我买过东西了?还好意思说养我!点翠嵌宝发钗,珐琅银钗,落英缤纷翡翠头花,这些东西听说过吗?”
谢晚十分鄙夷的耸了耸肩:“你好歹出身名门,这些东西都没给老婆买过,不怕你老婆以后跟别人跑了?”
沈韶轩眼角笑意更深,忽然在道路中央顿住脚步,侧过身与谢晚面对面,眼对眼。
今夜月圆,皎洁月光与街头灯光相融,朦胧中有种暧昧的滋味。
此时,不知何人放起烟花,漆黑的夜空中登时绽放异彩,七彩的烟花,犹如升上夜空的泡沫,破碎之后离析为千万粒火种。
这样的美,在谢晚看来总是含有些凄楚的韵味。
沈韶轩注视着谢晚的眼睛,目光并不十分深情,随意得恰到好处。
他轻轻抚上谢晚的肩头,颇有几分郑重道:“我将最珍贵的记忆都给你,只是赌一赌能否把你留在我的余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