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东方,晨光熹微。灿灿金光笼罩苍穹,强盛的光芒下,展泸不由自主的眯了眼睛,目光迷茫之中夹带森寒。
“别猜了,你在我的画里。”沈韶轩语调平和,目光从容,“化孽图和丹药都是假的,你要是都不想要就扔了吧!”
“还有,你行事一向如此千篇一律,为什么不换个作风呢?我早就知道你会安排杀手,所以画里也这么做了。”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却不知道我比你更加了解你,展泸,往日我们在棋社下棋你从没赢过我,如今你我之间的这盘棋,也是你输。”
沈韶轩嗓音低沉,说话时并无刻意,却十分凛然。
无穷无尽的金辉下,展泸的声音仿佛披上一层霜。
他向后退了几步,惨然的笑起来:“是啊,你沈韶轩一向是明白人,而我这一次反倒看走了眼。”
沈韶轩缓步向展泸逼近,他从展泸手里抽出假的化孽图,当着展泸的面狠狠撕碎,图纸俱碎时,他的神情也终于大动干戈。
“你害我无妨,为什么要去伤那些无辜的人?我爹,楚妍,罗漫生,你害了这么多人,难道不怕午夜梦回时这些人都来找你索命吗?”
沈韶轩对着展泸扬起拳头,人生之中第一次认真动手,竟是在一轮赤红如血的红日下,逆着阳光,狠狠落了拳。
展泸若无其事地擦干嘴角溢出的鲜血,怔怔望着东方火红的朝霞:“我不害这些人,又怎么解决得了你?只要你爹一天在世,你定然被他护的周全,从小到大你什么都不做,可是却什么都有。”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这句话倒是玩笑。
事实上没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而展泸以此迁怒沈韶轩,也是由于他生活在展鸿业的压迫下,从小善妒。
沈韶轩狠狠揪着展泸的衣领,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从小到大,你喜欢的哪一样东西我跟你抢过了?”
展泸冷冷甩开沈韶轩,也吼道:“是啊,你连抢都不屑于跟我抢,天底下什么好东西你得不到?”
事已至此,沈韶轩对展泸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他从袖中拿出主宰笔,锐利的笔尖指着展泸:“在我施法放你出去之前,你要是死在这幅画里,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而我,会在画中永生不死。”
沈韶轩剑眉倒竖,目眦欲裂:“你和你爹,究竟想要什么?武林盟主之位?化孽图?还是整个天下?”
展泸深邃的眼睛里泛起一圈血丝,他闭了闭眼:“起先我爹与朱砂派合作时,我并不知道他已经打算对你们沈家出手,那时我虽然恨你,但至少还把你当成朋友。”
“之后你告诉我你得了一支神笔,从那以后你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闯祸的沈少爷,你能救人,就连魔教的人都对你束手无策,渐渐的,你还知道了我的那么多秘密!”
最后一句话指的是红衣的事情,沈韶轩不禁无辜而又无奈。
“事情变成这样,你随时有可能威胁我的能力和地位,威胁我们展家的大业,我从小吃了多少苦才成就今天的局面,你让我怎么对你像从前一样?”
“最可恨的是你对楚妍,你分明说过你们订婚只是配合彼此演戏,可是在她当众难堪的时候,为什么是你第一个保护她?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喜欢的另有其人吗?”
“直到后来你和楚妍退了婚事,我对你也再无情分可言,上次纵火一案不是我派人去做的,而是我爹,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才加入了我爹的计划之中。”
展泸愤愤的说了许久,终于点到正题:“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展家为了什么吗?你说的东西,都是我要的!”
沈韶轩收起主宰笔,眼里透出几分寒意:“那你知不知道,你爹早就和别的女人有染,而你和你娘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须臾之间,展泸眸中的杀气散尽,继而溢出几分惶恐,不置可否的看着沈韶轩。
沈韶轩立刻拨云见日。
“你明知你爹和陈雪芸背地里有一腿,所以才能轻而易举的害了我爹!为了你的武林盟主之位,为了一张化孽图,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忍受!”
沈韶轩走到展泸身旁:“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向所有人证明我的清白,坦白你们展家在背地里做的所有恶毒勾当,否则我让你在画里挫骨扬灰,让你生生世世娶不了心爱的女人!”
在展泸心里,沈韶轩从来只是一个弱者,如今被一个弱者这般威胁,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于是面露狠色,对沈韶轩使出展家拳法,然而沈韶轩只轻轻一挥,他便离谱地被迎面掌风掀倒在地。
就在沈韶轩即将对展泸道出那句响亮的“我的地盘我做主”时,周身忽然有墨丝蒸腾而上。
原来沈韶轩一心顾着卖弄法术,竟在不知不觉中把功力耗尽了。
加上他重伤未愈,能够摧持的法术实在有限。
转眼,眼前又是一轮惨淡圆月,沈韶轩四处环视了一圈,目光里并无惊惶之色,他面不改色的望着挥拳而来的展泸,咬了咬牙。
“你要杀我最好在今晚赶紧动手,否则有朝一日我找到证据,一定会让你和你爹身败名裂!”
那时的沈韶轩总是年少气盛,要待到多年以后,他成为真正的魔主宰之后,才明白什么是不动声色,什么是不屑一顾。
展泸并没有手下留情,只可惜他的拳头也没能落到沈韶轩身上,就在落拳的前一刻,空中划过一道洁白弧线。
只觉一阵疾风驶过,沈韶轩蓦地被一人推向一边,冲出来的这个白衣男子立刻出手回击展泸的双拳,霎时间,展泸负伤倒地。
而沈韶轩被那道闪电般的力量拉扯之后,脚下没了重心,以狗吃屎的姿势倒地时,身下一阵柔软。
谢晚以纱帽遮面,本想救下沈韶轩之后扭头就走,能多冷漠就多冷漠,岂料竟被沈韶轩死死压在身下,面上的薄纱也被风掀开。
有泥土的味道涌入鼻腔,沈韶轩紧紧抱着身下的人,身体尚且有些颤抖,许是惊慌使然,他竟将头深深埋在谢晚的衣襟处。
一缕幽香没入鼻尖,随即换来的是一记重拳。
沈韶轩抬起头时,两只鼻孔喷出鼻血,也不知道是因为无意间占了谢晚的便宜,还是被谢晚打出来的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