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的夜晚,深秋的寒风隐约携带刺骨的阴寒,唐楚妍瞒着唐老爷和唐夫人,独自去了一趟沈家堡。
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悬树梢,那是前所未见的明亮,大树的枝丫一片漆黑,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地伸向四面八方。
这日沈家堡大门紧闭,唐楚妍不想劳师动众,于是从沈韶轩以前常翻的后院那堵墙一个飞身翻进沈家。
本想进沈韶轩房里问一问便离开,岂料沈韶轩房里没人,而不远处的厅堂里猛地传来杯盘碎裂的声响。
唐楚妍循声赶过去,看见沈威嘴角溢出乌血,这分明是中了毒之后才喷出的血,他掐着沈夫人的喉咙,雷霆震怒:“居然是你!”
沈夫人眼含恨意,一边在沈威手里挣扎,一边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沈威,我这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沈威虽然毒发,身上的内力却还足以支撑他坚持一段时间。
他怒目圆睁,极为意外地看着沈夫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韶轩失踪也是你害的?”
归根结底,今日的一切只怪沈威高估了一见钟情的力量,他以为一个姑娘死心塌地的爱上一个男人,就会甘之如饴的为心爱的人牺牲一切,牺牲一辈子。
可是绿洲沦为荒漠,沧海也会化作桑田,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一段感情中的所有付出得不到相应的回报,是个人都会心灰意冷。
沈夫人爱了沈威几十年,也为他忍辱负重了半辈子,其中正应了一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朝夕相处换来的不一定是释怀和接受,还有积怨太深。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威,你什么时候真正把我当成过你的妻子了?我只是那个魔女的替身,这么多年来你甚至都不愿碰我一下!”
这番话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但此刻沈夫人声嘶力竭的道出这件事,语气之凄厉,神情之绝望还是让人隐有恻然。
沈威步履踉跄,颓然地后退了几步。
又听沈夫人声色俱厉道:“这么多年我受够了!替别人养着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却始终不能有一个自己的亲骨肉!沈威,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唐楚妍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对话究竟说的是什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沈夫人害了人!
“你对韶轩做了什么?”对于方才沈夫人所说的话,沈威似乎并不想回应,他那张威严的脸上渐次灰败,语气透着无力。
沈夫人满脸泪痕,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他已经被魔人给杀了。”
唐楚妍无声地张开嘴巴,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威再次喷出一口黑血,怒不可遏地冲到沈夫人面前。
寒芒陡闪,刀已出鞘,就在刀刃落在沈夫人身上之前,一把长剑挡在沈威的刀下。
由于沈威事先中毒,内力已经受损,因此展鸿业的这一剑轻而易举地击落沈威的长刀。
展鸿业一记重拳将沈威击倒,招式杀伐狠厉,厅堂里的桌椅皆被沈威倒下时撞得四分五裂,顿时满目狼藉。
极度慌乱中,唐楚妍竟不知何去何从,只得身体僵硬地躲在暗处。
又见展鸿业提起沈威的衣襟,扬起嘴角,脸上溢出小人得志的笑容:“化孽图在哪儿?快说!”
沈威挣扎了好几下,奈何中毒太深,说话时气若游丝:“我早该猜到你不会轻易死心,咳咳,你休想知道化孽图在哪儿!”
展鸿业气急败坏地使出拳法,在沈威胸膛上致命一击,浓黑的血点瞬间飞溅在展鸿业暗红色的衣袍上。
沈威额头上青筋凸起,两手使劲抓着展鸿业的衣领,不一会儿,赤红的双眼无力的闭上,两只手僵硬地垂下。
看到这里,沈韶轩苍白的脸上更加惨白,浑身的力气集中于双拳之上,他咬牙强忍,泪水却还是从眼眶滚落,一串一串,不绝如缕。
而当晚看见这一幕的唐楚妍,反应也和沈韶轩如出一辙,她躲在黑暗中紧紧捂住嘴巴,泪水却如河水决堤。
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时,唐楚妍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隔了好一会儿,唐楚妍悄悄地从进来的地方翻墙出去,她心乱如麻地一路狂奔,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想赶紧回家。
岂料她会在半路遇见展泸,就在看见展泸的那一刻,她仍然错信眼前的人是她心目中那个正义体贴的大哥。
那一瞬她狂跳的心居然得来短暂的平静,她以为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展泸不会让她失望。
因此她扑进正前方的展泸怀里,语无伦次的说着:“展大哥,韶轩哥他死了,还有,还有沈伯父,我要去告诉我爹……”
抬起头时,唐楚妍终于察觉展泸眼中的森寒,她摇着头退了两步:“我真傻,杀了韶轩哥和沈伯父的人就是你爹,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夜空漆黑如墨,展泸眼里溢出凉意:“楚妍,这不关你的事,你听我的,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唐楚妍泪流满面,嗫嚅许久,推开展泸拔足飞奔:“你爹害死了沈伯父和韶轩哥,我一定要揭发他!”
唐楚妍的确正义凛然,只可惜几步以后,一道高大身影霍然挡在她眼前,黑暗中脸色铁青的人正是展鸿业。
“你都听见了?”展鸿业满脸凶残,唐楚妍平时就听说他严苛专横,这时看他俨然一个杀人狂魔的嘴脸。
他的衣襟上仍落着沈威的血,脸上却是麻木残忍,眼里丝毫没有愧惧之色,反而向唐楚妍步步紧逼。
“没错,你害了这么多人,我要揭发你!”
唐楚妍明白自己不是展鸿业的对手,奈何一腔正义的她又太过耿直,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为了保命而纵容凶犯逍遥法外。
就在唐楚妍和展鸿业动手之前,唐楚妍的后背忽然被人击了一掌。
晕倒之前,她靠在展泸怀里,听见展泸嗓音颇为梗咽:“父亲,求求你放过楚妍。”
“无毒不丈夫,一个女人就让你这么婆婆妈妈,我展鸿业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一个软弱的废物!”展鸿业虽然说得果决,却也没有置唐楚妍于死地。
在唐楚妍和父亲之间,展泸终究难以选择,他既不能阻拦父亲为他铺好的锦绣前程,又无法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父亲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