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确实不想成为残废,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胆量说出来。
二夫人只是病重,但还住在群芳院里,万一她哪天恢复了,重掌后院大权。她们这些叛倒的人,岂不是要遭殃?
大小姐终归年纪不过十三岁,往后还要嫁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龙家,一辈子都握着后院权利。
静嬷嬷,安嬷嬷在脑中衡量着利弊。
龙绯云抬起了手,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两位嬷嬷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先跪出去。日后没了手脚,就是想跪也跪不得。两位嬷嬷可要好生享受着最后一次跪的机会。”
两个嬷嬷变了脸色,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被玉鸢,玉芙硬拖着带了出去。
“小姐就让她们这么简单地跪着?”罚跪确实太简单容易了,静嬷嬷,安嬷嬷都不是一般下人,不用点“非常”手段,怎能从她们嘴里套出话来。
龙绯云点点头,似乎一早就有了打算。
“小姐要不要让她们也尝一尝碎瓷片的滋味?”静嬷嬷,安嬷嬷为二夫人做事,那就没什么值得同情了。当年二夫人就是如此心狠手辣,要废掉大小姐的腿。到了如今,小姐的膝盖偶尔还会疼痛难忍。
一报还一报,也让她们尝尝跪碎瓷片的滋味。
“不行,”龙绯云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在她们两人身上留下伤痕,反而会被人误会她是“屈打成招”,“找两瓷碗翻过来给她们跪着。”
碗底不平,跪久了膝盖也会酸疼无比,却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云嬷嬷点头笑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只等了一夜,两个人就受不住了,她们一夜未闭眼,也未吃过东西。而那双膝盖早就跪得酸麻无比,若不是玉鸢,玉芙将她们拽了起来,这两个人压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我等要见大小姐。”静嬷嬷,安嬷嬷青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道。
云嬷嬷望着她们,极淡地笑了一下,“可是考虑清楚了?大小姐可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们耗着。”
两个人连连点头,“我们考虑清楚了。”
大小姐这样的手段,已让她们尝到受苦的滋味。二夫人想要再要回权利,怕是很难。
云嬷嬷没有再看她们,而是对玉鸢,玉芙道:“将她们带进去。”
屋内,龙绯云已用过早膳,端着一杯香茶轻饮着,见了她们神色不动。还是静嬷嬷爬到了她的脚边,泪眼婆娑:“小姐我们已经想清楚了,你饶过我们吧!”
“嬷嬷这句话就说错了,”龙绯云慢条斯理地移开了脚,“嬷嬷没有错处,我也不会让你出去跪着。嬷嬷跪了一夜还没想明白吗?”
“想明白了!”静嬷嬷哽咽道,“大小姐之所以处罚我们,是因为我等做了假账。还请大小姐从轻发落。”
“既是你们做了假账,我也没办法宽恕你们,家法亦不是我定下的。”龙绯云放下杯子,声音染着薄薄水汽,极是温柔浅淡。
就是这样温柔如水的声音,让静嬷嬷彻底明白过来。她们要不把后面的人供出来,大小姐绝不会对她们手软。
静嬷嬷惶然着一张脸道:“大小姐,假账是二夫人让我们做得。这件事怪不得我们,您也知道往日二夫人才是这后院的掌事,我们怎敢不听她的。”
龙绯云看向了一旁的安嬷嬷,淡声问道:“她说得都是真话?”
安嬷嬷也同样点头不止,“都是真话!小姐我们也想活命,还请您网开一面,留下我们的性命。”
“我也想留你们性命,但这件事我还做不了主,你们要去跟家主说清楚。毕竟,合起来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龙绯云说得很慢,让她们能听清每个字,每句话。
氤氲的茶水柔化了龙绯云的面容,而这双赤红的眼眸,淡漠依旧。
与龙家的几个小姐完全不同,或许她一直养于乡间的缘故。龙绯云身上更多的是野兽的味道,机警敏锐,残酷漠然,不受任何人的拘束控制,只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龙绯云拿过桌上的账本交给了云嬷嬷,“将这些给父亲看清楚了,龙家到底养了一只什么样的白眼狼。如果两位嬷嬷不想做白眼狼的话,就随云嬷嬷一并过去,将事情同父亲说清楚,或许还能完好地离开龙家。”
她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两个嬷嬷无声应下,两条腿极其僵硬地跟在云嬷嬷的身后离开了沉香院。
“玉鸢你跟上她们,免得她们到了龙英华那儿不安分,”到底是两个读书认字的,往往心比天高,想要自己活命,谁都能出卖,都能拖下水。
玉鸢面色冷沉地应下,也跟着走出了院子。
玉芙帮龙绯云添了热茶后问道:“小姐需不需要奴婢也跟去看着?那两个嬷嬷瞧着就不太省心。”
龙绯云摇了摇头,“不必了,她们也知道二夫人已经倒台,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要不然,怎会跪了一夜,就愿意拖二夫人下水?唯一要防的是她们在我这吃了亏,就想着反咬一口。我本想留她们性命,她们要是实在不知好歹,那只能看着她们作死。”
绿意逼人的英华院中,云嬷嬷将账簿交给了龙英华,“家主,小姐已经审核过账本,将这两年的错账都标注了出来。”
龙英华既惊讶又满意地点点头,“绯云果然没叫我失望,账目可有问题?”
云嬷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直接道:“还请家主先过目。”
龙英华掀开了账簿,一页页地看了下去。
渐渐的唇边的笑容不见了,面色开始绷紧,房间中的气氛变得压抑凝重起来。
静嬷嬷,安嬷嬷见状,赶紧跪了下去。
宽大的手心将账本一合,重重地压在了桌上,吓得两个人猛然一颤。
“账目竟然差了这么多!”龙英华平稳微凉的声音,让两个嬷嬷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静嬷嬷抢先一步认罪,“家主,奴婢也是被逼的!这一万多两银子,都不是奴婢们贪得,是二夫人命令我们这么做得。”
安嬷嬷也同样涕泗横流道:“奴婢也知道罪无可恕,但还是请家主网开一面。二夫人把持后院,我们不按她的话去做,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些钱被二夫人收入了自己的库房,家主若是去查,或许还能找回。”
“她好大的胆子!”冷沉的面容,暗得吓人,爆出的怒喝更是让静嬷嬷,安嬷嬷两人无从招架。
这只是一年的账目,这些年二夫人到底暗中多贪、多拿了多少,真是想也不敢去想。
他一直以为枕边人是个温柔解语的,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大胆妄为,难怪紫薇阁,群芳院中有不少珍奇摆件,原来都是从这儿得来的。
“柳伯,将她们两带下去沉塘。另外,传我的意思,二夫人品行不端,今日起贬为一般侍妾,也将她从群芳院抬出去!”盛怒下,龙英华沉声喝道。
静嬷嬷,安嬷嬷吓得魂不附体,救命稻草般看向云嬷嬷。
大小姐说过会饶恕她们,她们是逼不得已才帮着二夫人办事……大小姐难道是在骗她们,利用她们揭穿二夫人贪赃一事?
“家主,求您饶过我们!其实二夫人并没有贪赃那么多,都是大小姐,她让我们这么说得。”静嬷嬷为了活下去,惊恐得语无伦次起来。
云嬷嬷冷冷望着她,“静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死之前将大小姐拉下水?大小姐何曾逼过你们?你们自己做了假账,大小姐不过是罚你们跪了两个时辰。”
安嬷嬷也慌张地解释道:“家主,账目是对的!那几个月下雨,颗粒难收,才会收高了价钱,我们没有做过假账。还求家主饶命!”
龙英华阴沉无比的脸色,这会只差打雷下雨了。
玉鸢跪在了门外。
柳伯瞧见之后道:“家主,门外大小姐的人求见。”
龙英华一抬下巴道:“让她进来。”
玉鸢进了屋子,恭敬地奉上了钥匙,声音清冷道:“小姐一早就知道这两人不会认账,所以让奴婢将库房钥匙带来,家主心有疑惑,可去库房亲自验证。”
玉鸢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钥匙过头顶,但龙英华并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屋中陷入了沉默,柳伯见他脸色冷沉,也不敢瞎拿主意。
“我信她!”沉默之后,龙英华说了这句话,他将掌家权利给龙绯云,当然是信任她。更何况,她才执掌后院,须得立威才能让下人们信服。
柳伯多嘴一句,问道:“那这两个瞎说胡话的,该如何处置?”
龙英华一挥衣袖,“按我方才的话去做,沉塘。”
静嬷嬷,安嬷嬷彻底瘫倒在了地上……如同死鱼一般,挣扎了两下就被护卫拖了下去。
久无人问津的群芳院,突然来了人。
金嬷嬷,马嬷嬷两人见了脸上都不由地露出了喜色。自从夫人得了怪病之后,家主就极少来过群芳院。
二夫人还曾怨恨过,眼下二夫人时而清楚时而昏聩,也不再计较龙英华来或者不来了。只有金嬷嬷,马嬷嬷两人时常在楼阁上张望,盼望着家主还能来群芳院里看看,还能将夫人放在心上。
见到柳伯带人进了院子,两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喜形于色。
迫不及待地下了楼,朝着柳伯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