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搀扶着云嬷嬷走出了厢房,两人见了龙绯云,半晌没说出话来。
云嬷嬷一眨眼,眼窝就泛起了红,喃喃道:“老奴就知道有夫人在天之灵的庇佑,大小姐一定不会出事!”
龙绯云见她们三人已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离开龙家的这些日子,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们,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吗?”
三个人连连点头,“不劳小姐惦记,都已经好了。”
“我这就去通知厨房多为小姐准备些晚膳,眼瞧着大小姐离开龙家这些日子,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云嬷嬷擦了擦眼泪,就要往屋外走。
龙绯云拦下了她,“嬷嬷你不必去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让玉鸢,或是玉芙去吧。”
玉鸢,玉芙亦是点头,玉芙先一步挑开了门帘,含笑道:“小姐,奴婢去通知厨房,今日定要他们炖上一锅鸡汤给小姐补补。”
云嬷嬷不放心地嘱咐:“那些下人只怕不会好好办事,你盯着他们些,要让他们给小姐挑只最肥的母鸡,用文火慢慢熬,要把肉熬烂了。”
玉芙应下声:“嬷嬷您放心吧!谁敢偷懒,怠慢了我们小姐,我第一个不饶他!”
玉鸢,云嬷嬷将龙绯云引进了屋。
不放心她们的伤势,龙绯云又让她们解下衣服,看了她们身上的伤痕。玉鸢身上只留下些深色的伤疤,但云嬷嬷的背上入骨的伤痕交叠在一起,不少地方都少去了皮肉,再也长不成原来的模样。
龙绯云让她们穿上衣服后,脸色变得凝重。
“都是我害了你们。”
云嬷嬷,玉鸢连连摇头,“这跟大小姐您没关系,我们是下人,就是为主子豁出了命也是应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性命都是等同的,没有孰轻孰重。你们都是我的人,而我却害得你们受了伤。”龙绯云眸光格外清冷,轻声念道:“我真的该杀了她!”
玉鸢和云嬷嬷自然知道龙绯云口中的她是谁。
但再过几日就是大小姐与凤家嫡长子大婚的日子了。
云嬷嬷咳嗽了两声,拉住了龙绯云的手,“大小姐,我们真的已经好了,您别再往心里去。再过几日就是您的终身大事,奴才虽不是看着你长大的,但也像在天之灵的大夫人一般只希望您能平安幸福。二小姐现在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了,又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让出门,已是受到了惩罚。您啊,只管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龙绯云握紧了云嬷嬷的手,“凤家的婚事,其实我并不想嫁……”
“大小姐您不是与谷主订下婚约了吗?”玉鸢实在忍不住道,“要是谷主知道您要嫁给凤家公子,他绝不会答应的!”
云嬷嬷也皱了眉头,玉鸢说得不错。谷主心性冷酷凉薄,认定的事情就绝无放手的道理,虽然龙谷里一直没有传出消息,但她总觉得几天后的婚事并不会顺利。
“可婚事已经定下,现在说要反悔也不可能了!大小姐您自己可有办法?”她们都是龙谷里出来的人,当然更希望大小姐能嫁给谷主。
“没办法!”龙绯云闭了闭眼睛,同样也是头疼不已,“我被他封住了经脉,已经无法再用武功内力,想要逃婚并非易事。”
“什么?小姐您的内力被封住了?”玉鸢一脸惊愕,随即按上了龙绯云的命门。
松开手后,玉鸢脸色依然不展,“有股霸道的内气滞留在大小姐的经脉中,使得小姐的经脉堵塞。有人封住了大小姐几处穴道,将内气一直留在大小姐的体内。要让大小姐恢复内力也容易,只要解开穴道就行了,但奴婢不知他封住的是哪几处气门穴位,也不敢随意去帮大小姐解开。”
“随便试一试也不行吗?”听玉鸢的说法,似乎也容易。
玉鸢摇摇头,“必须将穴道同时解开,若是只解开一处,就会使得滞留在大小姐体内的内气乱窜,说不定会撕裂大小姐的经脉。奴婢不敢试。”
“行了,那就不解开吧!”就算没了内力,她也不是可以让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天色染黑之后,厨房里做好的饭菜也送来了,云嬷嬷刚布好晚膳,院子里就来了人。
龙绯云坐在桌子面前,只当听不见外面的通传。
“奴婢玉琼有事,想要拜见大小姐。”
龙绯云的筷子不停,蟹黄膏,莲子炖山鸡,山笋鲜肉……样样都是好菜。吃了约莫半个钟头之后,玉琼还在门外跪着,不肯起来,也不肯走。
玉鸢,玉芙眸中尽是冷色,身上的疤痕都在,对二小姐身边的人,她们同样恨之入骨。
端起白瓷的小盅喝了几口后,龙绯云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才对云嬷嬷道:“让外面的人进来。”
云嬷嬷有一丝犹豫,“二小姐屡次三番没安好心,大小姐您婚事在即,何必再见她的人,不如直接打发了。”
龙绯云笑了一声,“想要打发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世间不要脸的人不在少数,但像龙香君这般不要脸,不知进退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让她进来,在龙家的几****也无趣,找个人修整修整,也能打发时间。”
云嬷嬷应了一声,将怯怯弱弱的玉琼带了进来。
玉琼一进屋子,双膝一软就跪在了龙绯云的面前,“奴婢拜见大小姐。”
龙绯云不看她,只淡漠吐出一个字,“说!”
玉琼不敢耽搁连忙道:“我们小姐知道大小姐您回来了,想要见大小姐一面。”
“我听说她的手筋断了,怎么还没学会安分吗?”龙绯云讽刺地弯起唇角。
玉琼没法回答,怯怯的身子蜷成一团,“奴婢恳求大小姐去一趟。”
“要是我不去呢?”龙绯云淡淡反问。
跪在地上的人梆梆磕头,“大小姐您仁慈心善就去一次吧!要不然奴婢回去没法交差,会被饿肚子。”
玉鸢看不下去,上前一脚就将磕头不止的玉琼踹到在地,“你这是在强迫我们小姐?你饿肚子,与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
玉琼头撞在椅子边上,疼得眼泪婆娑,“奴婢岂敢强迫大小姐,奴婢只是想求大小姐行行好,不要让奴婢难做。”
龙绯云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出了门外。月光下的赤眸,锐利得像把染血的刀刃,“我这人不姓圣,你会遭遇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确实要见龙香君一面,有些账,我没去找她算,她倒是敢先开找我!我还真是佩服她有胆量。”
玉琼发懵地跪在原地,就见龙绯云已走了出去,忙不迭起身,畏畏缩缩地远远跟在龙绯云的身后。
琉璃院中没有灯,远远的能听见女人似哭似笑的声音。
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女人在唱歌,“檀郎,檀郎,你可知吾心。吾心悦你,宁死不变……”
玉琼似乎很怕已经疯疯癫癫的龙香君,听着门里面传来的歌声,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就停下了脚步。
龙绯云从容不变,推开了门,将月光掩在了门外,踏入屋中令人生寒的黑暗中。
龙香君坐在地上,手腕间不知夹着个什么东西,龙香君不住地望着它痴痴笑着。
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不再唱歌,露出一记诡寒的笑容,“你来了?”
“你竟然没有死,龙绯云为什么你这么难死呢?我费尽了心思,都没有将你除去……对,有的人就是命贱,像荒草一样,春风吹了又会复生,还真是叫人讨厌!”她幽幽地在黑暗中笑着说,同时捏紧了手中的东西。
龙绯云清冷地望着她,“看来你还没有疯,也对凤卿只是毁了你的双手,没有毁掉你这颗有毛病的脑袋。”
这句话像一根刺,猛地让龙香君身子一颤。
她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尖叫起来,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一心一意地仰慕你,你却要这么对我!”
“发疯够了吗?你要装疯卖傻,你随意,只是我没那么多工夫看你表演。”清冽的声音让龙香君又安静了下来。
龙香君抬起眸,像是不认识她般,盯着龙绯云,“你其实不是她,对吧?”
诡异的语气,让龙绯云也忍不住心口一跳,“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香君又低下了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你明明是一无是处的草包,为什么能夺回一切?为什么连他都会愿意娶你,我不甘心,不甘心!”
龙绯云轻哼一声,“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你所有用的一切本就不属于你!哪怕是占了十几年嫡女的位置,身份,这都不属于你。得陇望蜀,绝不会有好下场。”
“你心心念念倾慕的男人,旁人未必会放在心上。与凤家的这门婚事,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龙香君露出震惊嫉恨之色,“天下竟还有人不仰慕于他!哈哈……龙绯云,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我所没有的一切,你都拥有了!但你不要在这自鸣得意,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那就配不上呗!”她根本就没稀罕过。
龙香君一噎,唾了一口,阴厉地尖声叫道:“我诅咒你跟他此生有缘无分,相爱相杀,绝无宁日!”
“多谢‘吉言’。”龙绯云无所谓至极地应了一声。
诅咒本就是件可笑的事情,她要是能跟公狐狸白头偕老,恩爱和睦,就是一件更可笑的事情。
“这间屋子是你龙香君最后的容身之所,以后你若是离开龙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定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也尝尝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清冷的声音落下,龙绯云迤迤而去。
留在黑暗中的龙香君陡然发出一声刺痛耳膜的尖叫,手腕一颤,手腕间费力夹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月光从窗户爬进,照在地上的布娃娃上。
狰狞可怖的布娃娃上插满了银针,中间写着三个字,“龙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