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私塾教场半壁山崖被毁,龙家大小姐下落不明的事情,很快就传回了龙家。龙英华没有来得及赶来,凤家的车队已连夜不歇地出了雍州城,一路马蹄踏尘烟,赶往城外的宁静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山怎么就会突然塌了!”书斋中,气氛紧张凝固,四个夫子的脸色无一不紧紧绷着,写满了焦躁心忧。
书夫子来回踱步,不仅是大小姐下落不明,跟过去的清安,也没了踪影。再者,教他们武功的武教,也是失踪在了后山上。
龙家的其他兄妹几个倒是毫发无损,面对夫子们的问话,龙璧茵显得很不在意,龙薄天,龙香君则是沉默以对,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唯有坐在最后的龙璧月,露出了一记悠远莫测的冷笑。
以为所有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吗?就算龙绯云死了,龙香君你也别想得意太久!
龙香君握紧了手中绣帕,闷声道:“姐姐跟武教在教场上习武,谁知地龙突然翻身了,一阵地晃山摇,两个妹妹都吓坏了。一时间就没有来得及去救绯云姐姐……”
说着,龙香君握着丝绢,擦了擦眼泪,无比自责心痛,“我们当时站得较远,没有来得及去救姐姐和武教,清安想去拉住姐姐的手,没想到山石下坠,他跟着姐姐一起掉入山崖了。”
四位夫子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冷沉不变,对龙香君的话并不完全相信。
“最近一直没有什么异动,怎么会突然地龙翻身?而且正巧在后山,还真是一件怪事!”
“不过话说回来,昨日确实一阵巨响,连带着我们这儿都摇晃不停,二小姐说得应该是真的。”
“这么说来,大小姐跟清安两个人都死了?你们可是亲眼所见?”书夫子忍着心痛自责,又向龙家几个兄妹问了一遍。
龙香君用绣帕掩去唇角的弧度,轻轻点头。
龙薄天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紧,目光从龙香君的身上掠过。
“要是这件事说出去,我就会死……”
他同样是帮凶,怎么能让夫子们察觉出不对。那野种死都已经死了,现在他要做的是帮香君洗清嫌疑,再无后顾之忧。
龙薄天俊颜上展露出心痛的神色,“我当时也在那里,但绯云他们离我太远。夫子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绯云是我的亲妹妹,我却也只能无能为力!没能救下她,也没能救下清安!”
“夫子,您也别怪香君姐姐和薄天哥哥了,事情紧急,要不是薄天哥哥带我们离开,说不定我们也要死在山上了。生死有命,只能说绯云姐姐的命不好……”龙璧茵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可怜道。
她早巴不得那野种死,龙璧茵抬手摸了摸脖子,眼神讥诮,幸好她细嫩的脖子间没有留下疤痕。
听了龙璧茵说得话,四个夫子只有一声长叹,不管是不是因为地震,大小姐和清安已死在后山,都是不争的事实了。
他们眼下最担心的是,如何向龙家家主交代。
龙香君起了身子,娇躯仿佛经不住悲痛般,轻轻晃了晃,一双微红的美眸望向四个夫子,“绯云姐姐不在了,我们留在这望着后山,也只会徒增悲伤。香君想向各位夫子辞行,今日就离开宁静山。希望四夫子能找人寻到姐姐和清安的尸首,让他们入土为安。”
说罢,又忍不住垂泪,娇柔的面容似朵风雨中摇曳的枝头花,几欲凋零。
她要早点离开这里,以免四个夫子发现些什么,到时候难以脱身。
琴夫子最心疼龙香君不过,就点了点头,“姐妹情深,大小姐不在人世,龙家的几位公子小姐,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就让他们先回龙家等待消息吧!说不定,大小姐福大命大,还活在世上,几位公子小姐不要太伤心了。”
笑话,龙绯云活在世上,才是最让人伤心的事情!
她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半壁山都被炸没了,龙绯云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但龙香君还是梨花带雨,柔声应了下来。
龙家兄妹几个出了书斋就开始匆匆收拾东西,一只信鸽咕咕地停留在后院的屋檐上。
龙璧月看了信鸽一眼,眸中划过期待的光芒。
龙家下山的车队,在半山腰处停下了。
“怎么了?”龙香君坐回了本就属于她的马车,优雅地靠在软垫上,脸上哪还有半分伤心,只有一片舒适与惬意。
天色渐暗,马车却停在了山麓间,这让龙香君睁开了眸子,露出不悦之色。
龙香君将车帘掀开,一阵魅人的暗香随风袭来。
一辆朱红色,雕刻着展翅金凤的华贵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薄薄的鲛纱,隔不住里面祸国雍容的身影。销魂的绯色,宛若由天边的霞光织成,叫人看一眼之后,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凤……凤公子!”龙香君又惊又喜地低唤出声,柔美的脸庞映着夕阳,薄薄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但是凤家车队却显得很安静,鲛纱帘后的人影,风华之中显出几分冷意。
龙香君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仿佛凤卿已成了她要嫁的如意郎君一般。
龙璧茵掀开了车帘,伸长了脖子去看,倾国倾城的凤家嫡长子,哪个女人会不爱?
可她们的身份太低微,就连嫁入凤家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龙香君在风中飞扬的裙裾,龙璧茵瓷娃娃般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分笑意,“香君姐姐典雅贤淑,可比那已死的野种,更适合凤家大公子。姐姐你说是不是?”
龙璧月没有去看凤家的马车,而是望着天边如火似血的残阳,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声,“是吗?”
如玉的手拨开了光影浮动的鲛纱,雍容天成的修长身影从马车中走下。
龙香君望着夺目的绯红,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想看他,却又不敢去看,一时间,龙香君垂下了螓首,默默地捏着手中绣帕。
闻着他身上靡靡香气,龙香君按了按自己的胸前,只希望心能跳慢点,终于忍不住,轻声柔语问道:“凤公子,你怎么来了宁静山?是不是为了……”
想到那已死的野种,龙香君的脸色一白,多了些狞恨。
死了都不肯安生,还要纠缠着凤公子的心吗?
凤卿终于转过了身子,望着她。墨色勾染的青丝,画一般风流俊秀的容颜,上扬的桃花眸无比清澈温柔,叫人看上一眼,就会心醉。
“二小姐,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凤卿俯身缓缓靠近,清澈的眸色宛若丝绒般的夜空,漆黑的眸捎带着勾人的魅色,可谓是一笑倾国。
颀秀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力,让龙香君微微睁大美眸,无措害怕起来。
“凤公子你想说什么?”龙香君挤出笑颜,眼神中却透露出恐惧,为什么凤公子温柔似水的笑意,却让她感觉冰冷刺骨。
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龙香君暗暗咬了下嘴唇,告诫自己要镇定,不可能的!夫子们都不知道的真相,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没有人能伤她,害她!二小姐你忘了是吗?”丰润的唇,唇色诱人,宛若血樱点染。
龙香君望着他唇边极淡极美的笑意,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她结结巴巴道:“凤公子是不是弄错了?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绯云姐姐,她跟我同样血脉相连。香君不可能会这出这样手足相残的事情!”
一串串珍珠般的眼泪,从龙香君娇柔的脸蛋上滑落,她伸手想要拉住凤卿绯色轻纱的衣袖,“凤公子,你一定是误会了!香君绝不是那样的人……姐姐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她还没碰到凤卿的衣袖,冰冷的玉骨折扇就抵上了她的脖子。
“别碰我,脏。”含笑的眸,无比精致诱人,却又无比绝情冰冷。
“凤公子……”龙香君哭得越发惹人怜惜,宛若在风中凋零的杏花,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是由凤公子亲口说出的。
“二小姐已知道云儿是你的至亲血脉,那云儿遭受的一切,就劳烦二小姐与她一同承受!”红袖一展,玉骨扇打开,上面的牡丹栩栩糜艳。
而比牡丹更为糜艳摄魂的是凤卿唇边的浅笑……
“啊!”一声惊呼惨叫,龙香君只觉得两只手腕一痛,整个人就腾空飞了出去,眼见着要撞在山崖上。
坐在马车中的龙薄天凌空一跃,将龙香君抱进了怀里,但极大的力道,让龙薄天顶替了龙香君,重重撞在了山崖棱角上。
这一撞内脏受损,龙薄天弯下身子,“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薄天哥哥我好痛!”龙香君落泪不止,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龙薄天来不及查探自己的伤势,焦急地端详龙香君的手腕,满手的血淋漓不止,两只手腕的手筋都在一瞬间被玉骨扇割断了。
“香君你不要怕,我给你止血包扎。”说着,龙薄天点住了她几处穴道,拿出自己的手绢撕成了两段,包扎在龙香君血肉翻开的手腕上。
“为什么……”龙香君透过朦胧的泪眼,绝望痛苦地盯着红衣雍华的身影,凄厉又不甘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