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绯云就笑了,“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了,是我鸠占鹊巢,不让她坐马车?还是这马车本就不该属于她?我可没听说过哪个诸侯世家的嫡出和庶出,能平起平坐的!”
“龙绯云,你真是冷血无情!香君不舒服,她也是你的亲妹妹,难道你就不该让她坐一下本就属于她的马车吗?”龙薄天低声怒斥,俊颜上翻滚着浓墨般的愤怒,“你不答应就不答应,何必扯到嫡庶之分,香君就算是庶出,也未必比不上你!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你呢?你上了私塾只会给我丢人,倒不如现在就掉头回龙家去!”
“本该属于她?龙薄天你的话可笑之极!”龙绯云冷笑了一声,“她就算是天上的瑶池仙女,庶出就是庶出,这便是她的命!她若争不过我,那便不要指望我能拱手相让!我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都是我自己经营来的,因为‘同情’,‘可怜’就要把这些再让给她?那谁又来同情可怜我?你是我的亲哥哥,但你从未帮过我,为我考虑过!”
素衣一展,龙绯云跳下了马车,清冷的赤瞳满满都是讥讽,“她抢了我的身份,我的命运,代替我在私塾学了十几年的教诲。但我告诉你龙薄天,我未必会输给她!弱肉强食,这是我生存准则,同样我不会有同情,不会有怜悯,就如你说的冷血无情。要不是我冷血无情,早该被她们母女俩设计害死了。”
“你胡说什么?香君她不是你说得那样……”龙薄天俊颜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确实没有将龙绯云当成亲妹妹过,碍于还有龙家驾车的下人在,龙薄天懊恼道:“你何必非要将事情闹大,我没有让你下马车,只是让你让出一半的位置给香君而已!”
龙绯云转身,懒得再同龙薄天说上一句。
她名义上的这个哥哥,却与她势如水火,将所有的宠爱与耐心都给了与龙香君。这样争吵下去,龙薄天也只会继续偏袒着龙香君,存粹是浪费口舌。
龙绯云握着龙剑走到龙香君的面前,幽冷的赤瞳似开满了业火重莲,“你想要回马车?”
方才争吵的声音,龙家这对姐妹也听了清楚,龙璧茵翻着白眼,帮衬道:“有些人就是小气,不过是让出一半位置而已,就跟要她命似的!香君姐姐跟我们,三人挤了一辆马车,我们都没有半句怨言。也是有些人从小便是旁人家养大的,跟我们虽是一个姓,却不像是一家人呢!”
“我跟你说话了吗?”龙绯云抬眸,无形的煞气四散开,像是打开了九幽炼狱,竟惊起了满地尘埃。
龙璧茵踩着裙裾,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硬是想要反驳,就被自己的姐姐拉住了。她看得出龙绯云满身的怒煞,谁跟她对上,都是往霉头上撞。
龙璧茵不甘心地一嘟嘴,但对上龙绯云冷彻入骨的眼神,确实也不敢再多言。
龙香君同样对她逼人的气场感到害怕,仿佛有无形的东西逼得她难以喘息开口,“我……我……”
“想要的东西就自己来拿,天天拿别人当枪使,你真当自己是琼瑶女王?”龙绯云冷笑轻言,但每一句都似撕开了她虚伪的面纱。
龙香君吓得委屈至极,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绯云姐姐,我真的是不舒服而已,我没有想要回马车,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哭了?”龙绯云的笑意更凉澈了,“女人的眼泪最不值钱,特别是你这样的女人!要想休息,这儿遍地都是石头,二小姐不能挑个地方坐一下?玩心计你不是我对手,但装可怜确实是你的强项,当然赏美人哀伤落泪之态,也是一桩妙事!”
龙薄天再也看不下去了,当即将高大的身姿挡在龙香君的前面,伸手就要去扇龙绯云的耳光,“你还有完没完!香君都哭了,你还要把她欺负到何种境地?”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龙绯云的脸,就被她纤细的手掌握住了,动弹不得。
蜜色面容上,露出凛冽逼人的笑意,宛若沙漠中怒放的荆棘之花。
“光要她哭还远远不够,我要让她清楚记得,她不是我的对手,无论哪一点!我拿回的每一样东西,她永远都不要再肖想!”
纤细的手掌捏紧,就看见龙薄天露出痛苦之色,甚至能听见骨头脆裂的声响。
龙家姐妹花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敢上前,她对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此狠手,更别说对她们了。
身后的龙香君听见骨头一寸寸碎裂的声响,忘了兰花泣泪,一脸震惊呆怔地望着……
“以后要逞英雄救美人,先看自己够不够格!”龙绯云重重一捏,脆裂的骨声伴着一声男人的嘶吼响彻山谷。
她收回手时,龙薄天的手已软软垂下,显然已经是断了。
本来高大威武的身影此刻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他紧紧地握着自己断掉的手腕。
龙香君已经吓懵了,她没想到龙绯云真的会捏碎他的手腕。
“龙绯云,你疯了!他是你的亲哥哥,你知道手腕对练武之人有多重要!”龙璧茵尖声叫道。
“他是你们的哥哥,不是我的!”龙绯云拔出了龙剑,锋锐冰冷的剑身映照出她面无表情的半张容颜,赤瞳似血凝碧,“手腕固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四小姐你说是不是?”
剑锋划开弧度,在龙璧茵不曾反应的时候,就落在了她细嫩的脖颈间。
“管好自己的这张嘴,或许能活得久一点!”剑锋一抬,锋锐的剑身就割开了龙璧茵脖颈间的肌肤。
感到疼痛后,龙璧茵吓得浑身发抖,发出一声尖叫。真以为龙绯云一剑会杀了她。
“我……我再也不敢乱说了,绯云姐姐你饶了我吧!”龙璧茵昂起头,尽量避开剑身的锋芒,僵硬至极的身子不停地哆嗦。
龙璧月也上来求情,“我一定会管好璧茵,你就看在我们同为姐妹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璧茵年纪小,很多话该说不该说的她都不知道,有些话都是二姐怂恿她说的。”
龙绯云收回了龙剑,龙璧茵还僵在原地,发现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无法动弹,吓得大哭不止。
龙璧月查看了她的伤口,只是碰开了一些皮,并无大事,为她止血后就将龙璧茵抱在怀里。
龙家姐妹息事宁人重新回到了马车,龙薄天因为断腕痛得剑眉不展,龙香君站在一旁绞着手绢,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会接骨帮不上忙,眼下龙璧茵因为她也受了伤。
一时间她从人人爱护的柔弱小白花,变为了灾星,霉星,没有人再敢为她多说一句话。
“龙香君你要这辆马车是吧?”龙绯云走到马车边,又问了一遍。
龙香君惊恐不定地望着她,裙裾下的两条腿,经不住的微微发颤,带着浓浓哭腔求饶道:“绯云姐姐我真的错了,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再为难任何人了!”
“确实是你的错,”龙绯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少生些事,世界都会和平安宁许多。”
龙剑在渐沉的夕辉下划开一道耀眼的流光,一声轻响,车辕从白马身上断裂开。系在树上的白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
“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二小姐费了这么多心思,无非是想要回这自己坐惯了的车厢。车厢原封不动地还你,二小姐你想从日落坐到天亮,都没人再会与你争了。”龙绯云解下绳索,翻身利落地上马。
一声马鸣之后,她扬鞭起,素群烈烈在晚霞中生辉夺光,不顾后面这些磨蹭的人,自己骑马向山顶的私塾进发。
“嘚嘚”的马蹄声从山谷间掠过,发带系着的青丝随风而舞,凛冽精致的眉目显出女儿家少有英华之美。
冷月照清辉,月牙攀上了天际,龙绯云也到了山顶私塾的门前。
门前石径由白玉石砌成,两边栽了郁郁葱葱的青竹,环境清幽,绿意丛生。倒是符合避世文人的喜好。
私塾前用同样的白玉石搭建了一道高门,上写着“龙出云海,岁观天下。”
泼墨描金的字,显出非同一般的洒脱傲然,龙绯云记起云嬷嬷说的话,这私塾是她娘一手创办的,门匾上留下的字迹,也极有可能是她娘亲的手笔。
听见门外的马蹄声,一个穿着白色布衣,头戴纶巾学生模样的少年开了木门。
龙绯云转身就向私塾大门走去,那少年见她陌生,一下子警惕起来,厉声问道:“你是谁?这儿是龙家的私塾,只有龙家的子嗣方能踏入。”
“那你呢?你又是谁?是龙家的哪房亲戚?”龙绯云挑眉问道,气势夺人,言语间带着一丝戏谑。
少年一愣,硬是绷着脸,不无自豪道:“我虽不是龙家的人,但我是三夫子的门下弟子!”
龙绯云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素色的裙像是月下笼起的一阵青烟,优雅翩跹地从少年的身边经过,留下极淡的花草香气。
少年不曾回神时,她已跨入了私塾大门,顺带留下一句,“我是龙家的大小姐,龙绯云。”
少年想要阻拦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望着她从容笔直的背影瞪大了眼睛……
他也略有听闻,龙家大小姐失踪多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的不同,气质凛冽,清傲出尘,真似有当年金龙女将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