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到了正午。
筑基期修为以下,修士皆不能辟谷,便不是如凡俗人般一日三顿,却也是饿不得的。在这灵船之上,若要横渡两洲,往往所需两三日至五六日不等。那些个上了船的修士,平日里若没备上辟谷丹等充饥之物,少不得就要靠灵船上的帮补。
所以每日三次定时,都有膳食提供予众修士。自然,船上的修士若是想享用船上的膳食,也得是出资费的。
这才刚到时辰,便有数名先天侍者向着自个接待的修士招呼去了。
蔺九是李木接待的,这时便见他走了过来。倒是海六相貌丑恶、修为又低,并无先天侍者肯来。
李木倒是有眼力的,他早见蔺九和海六一同喝酒、那是言谈甚欢,因此心中虽仍对海六有些轻慢,却不会表现出来,反而开口就招呼了两人:“两位前辈,已是午时了,不知可有什么吩咐?”
蔺九笑了笑,她此时微醺,又是第一次乘坐这艘灵船,反应有些慢:“……什么吩咐?”
那海六倒是明白,就开口说道:“要上好的灵谷,再来十斤好菜,价钱不必计较,只管算来就是。”
蔺九双目虽有些迷钝,意识仍是清醒,自然不能白白受到海六的招待,当即便要取出灵石来:“六姐,我才喝了你的酒,不可如此……”
海六则大手一挥:“你怎么这么客气!今日交了你这妹妹,我心中欢喜。你这般客套,莫不是没认我做姐姐?”按理说她是高攀了徐子青,可她这般说来,却半点不让人生厌。
蔺九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闻言也就笑开来:“也罢,就占六姐这些便宜。日后我再回请,到时候六姐可莫要拒绝。”
海六哈哈大笑,自然是应了声“好”。
只是两人心里都很是明白,虽然十分谈得来,可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世界何其之大,仙途何其艰险。恐怕下了这灵船,她们二人便再无相见之日了。
吃完这一顿饭,蔺九脑子里已然有些混沌。海六既然说那就是她的“心头好”,自然是不俗。这酒劲儿上来,修士也难以抵挡得住。蔺九从前一向是滴酒不沾,头回痛饮,自然醉了。
海六见蔺九步履踉跄,收了东西,笑着要去扶她。
偏偏蔺九固执的很,定一定神,即便是头重脚轻,却也硬是走得稳了。
海六见她执意如此,便只好收了手,却仍是不放心的一路护送着她,直到蔺九的房门外,见她推开门进去了,才放心的离开。
房门掩上,蔺九一头栽倒在床,背对着房门,面色通红,浑身酒香。
忽然间,一道白影突兀现身于床前,身形若隐若现——正是挽歌。挽歌先是朝门外瞧了一眼,随即冷眼看着倒在床上醉醺醺的蔺九,默然不语。
蔺九虽然醉着,却没有完全的睡着。她半梦半醒间瞥见一角白衣,便将眼睁开,带几分醉意唤道:“……挽歌?”
见她开口,那白影颇为嫌弃的站的远了些,并不言语。
蔺九虽然半睡半醒,意识并不是十分清醒,也明白以挽歌一向的性格,这是在担心自己,便轻轻笑了几声:“挽歌,我今天在船上认识了一个朋友,交谈的还不错。”
她撇过头,有些困惑的问了一句:“挽歌?”
挽歌才道:“你倒是善良的很,船上的修士都对那海六避之唯恐不及,你却大咧咧的叫着那人过来。好在此人虽然有不对劲的地方,对你倒是没有恶意。。”
蔺九笑得越发轻快:“挽歌说得对,六姐自是极好的。”
挽歌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对人不设防的蔺九,马上都是自己出了宗门去外面闯荡的人了,怎么防备的心思还是这么浅薄?还好有自己替她把关。这样一想,挽歌的身形一晃,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夜好梦。
次日,蔺九醒来,想起来昨日与海六饮酒之事,想到自己不仅喝的大醉,还朝着挽歌好一通傻笑,顿时羞愧的红了脸颊——好在挽歌此时没有现身,不然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这酒虽好,以后却是不能喝大了。在心里这样一番自省,蔺九才起身下了床。这一番动作,她才发现,虽是酒醉醒来,却没有任何不适之处,反倒觉得神清目明,颇为自在,难怪很多修士们对于酒是极为推崇的。
推开房门,酒气早已散去,蔺九神清气爽,出了舱门便直奔甲板上。
甲板上众先天侍者依旧待命,那些掌船的万川门弟子却换了人选,想来是先前的那批人回住处那些歇息去了。毕竟此乃灵船,又在船上行了一天一夜,想来那些操控灵船的弟子,灵力应该消耗的极大。
蔺九站在船边,极目远眺,此时正是清晨,海面上端得是一副风平浪静。
“小九,昨夜睡得可好?”只听后头一阵爽朗笑声传来,旋即有人脚步轻快,迅步走来。
“六姐。”蔺九回头一笑,“托六姐的福,自然睡得极好。”
海六走到她身侧,笑道:“酒还有许多,若是小九喜欢,不如今日再痛饮一番?”
蔺九连忙推拒道:“此酒甚好,直让人流连,可惜以小九的酒量,却是再喝不得了。”
海六满不在乎的朗声一笑:“小九倒是实诚的很,这酒虽好,确实是不适饮得太多,不如我这个做姐姐的赠与你几坛,也算是全了我们姐妹相识一场的情谊。”
蔺九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六姐这酒便是连我这般对于酒毫无研究之人,也能品出它的玄妙来,这般贵重之物,我怎好再收?”
海六轻叹了口气:“若是人人都如小九这般赤城,该有多好。”海六虽然仍是笑得爽快,蔺九却觉出一些不对来,难免有点不解。
她便开口询问:“六姐,你若是有心事,大可告诉我。”
海六面带迟疑,四下里不经意的看了一看,好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人。直到确认了甲板之上除了她二人,再无其他,方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