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周小宝不答反问。
我心中一跳，扯出一个笑容，说：“你……这样难道不怕被骗吗？”
“我怎么会被骗呢？我才不会被骗呢！对了，姐姐你知道吗？之前来过的一个老头，他说他想要看周家的宝贝，我就给他看了……不过可惜，那老头竟然被吓跑了！”周小宝说着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完全是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老头？什么老头？”
“就是年纪很大的，白胡子长长的老头啊！”
我默了三秒，说：“那应该是来想要收服你的才是吧……”
“收服？收服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收……那种‘刺溜’一下将你给收进瓶子里罐子里的那种，然后你就再也没办法出来了的意思。”
周小宝眨了眨眼，似乎想了好一会，才煞有介事的点点道：“原来如此。不过那个白老头没有带瓶子和罐子，倒是拿了个据说是张真人的浮尘！唔，那个浮尘有点像是妈咪说过的太监的东西！对了姐姐，太监是什么啊？”
“啊……太监，就是太监！”
“那‘就是太监’是什么呢？”
“……是人！”
周小宝小眉头一皱，却没有追问，只是话题一转，说：“那，张真人是什么人呢？太监是不是张真人呢？”
“呃……张真人……他不是太监！他跟太监是两种人，不同种类！”
“那是什么？”
我摸了摸鼻子，沉思了下，说：“张真人应该是武当派的那个，开山祖师，咳！不过他们不是道士吗？咦？这么一说道士，好像道士捉鬼也说得过去啊……不过，武当派有这门传承吗？”
“姐姐，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问你的问题，你要问我呢？”
我回过神来，不免讪讪一笑，道：“没事，听不明白才正常，正常！咳咳……至于我问你，我只是无意识的问你，所以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
“哦。”周小宝嘟着嘴回了一个字，看我的眼睛灵活的动了动，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灵活的眼珠子，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啊？
我按捺下心中的古怪，又看了眼床上呻吟的周小宝，道：“那个，小宝……周小宝啊，要不我们换一个场景好不好？你看你这个记忆，真的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的啊！就是一开始有点难受痛苦，不过疼过了后，果然就像爹地说的那样，再也不会感到痛了！”
“小宝……”
“不过，小宝还是不开心！”周小宝失落道，“虽然不痛了，可是小宝再也找不到朋友玩了！”
听到这话，我心中有些小伤感，但是很快却是眼睛一亮，道：“周小宝，你想不想找朋友啊？”
“当然想！不过……姐姐要陪我玩吗？”周小宝眼睛晶亮，满是期待。
我有些犹豫。
可是还没应话，周小宝却又摇了摇头，说：“不过姐姐长得不好，而且……年纪太大了！妈咪说过，小宝要找年纪差不多大的朋友玩才好！所以……”
“……所以，你这是在嫌弃我喽？”我嘴角抽抽，蹦出一句话。
周小宝可不知道我话中的意思，他特别诚实的点了点头，说：“姐姐太老了！”
“不过姐姐要是实在想要跟我玩，我也可以答应姐姐！不过……”
我立马打断了周小宝的话，咬牙道：“谁说我想要跟你玩？我才不稀罕呢！”
“姐姐！”
“别说叫姐姐，就是叫阿姨都不行！不玩！”
“姐姐……”
“你刚才不是还嫌弃我老吗？我还嫌弃你是个小屁孩呢！”
“姐……”
“行了啊！”我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在周小宝就跟抽风一样开始频繁转动的眼珠子的注视下，再度退后了一步，缓缓道，“我们不说废话了，言归正传。你……周小宝，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嗯！离开这里，然后去你……该去的地方，下辈子找一个好人家，然后一辈子都会幸福的那种。”
周小宝沉默，看我，灵活的眼睛简直像是遇到了什么邪门的事儿，在那眼眶中“滴溜溜”的转。
我心中有些打鼓，被看的有些发毛，又忍不住希翼的看着周小宝，循循善诱道：“小宝不是想要朋友吗？如果小宝愿意要朋友，那么就跟我走，以后……等你轮回转世了，以后你就会有朋友，有亲人，虽然可能会……运气不太好的遇到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我想你还是会一直开心的，至少比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开心！”
“一直开心？”
“是啊！小宝，我们人都是……群居的物种，而你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肯定是不会开心的啊！所以……”
“所以姐姐你想要干什么？”
“呃，我……”
“姐姐是想要超度我？”周小宝再度接话，本来转得飞快的眼珠子突然就顿住了，似乎有奇怪的光芒一闪而过，只是在我想要分辨的时候，却又看不见。
“超度……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不过是想要送小宝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说不定你还能在那地方见到你妈咪。”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蹲下身平视周小宝，问，“小宝，你难道不想要见到你妈咪吗？”
“不想。”
如此干脆利落而又无情的两个字，顿时就将我接下来的话给压了回去。
我不免有些尴尬，还有点不安。
周小宝却是“咯咯”笑了起来，道：“姐姐，你想你妈咪吗？”
“姐姐，你想你妈咪吗？”
“……不……不想吧。”
“不想？为什么？”周小宝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明白。
我摸了摸鼻子，觉得更加尴尬了，明明是自己的主动权，怎么三番四次的都是一不留神的功夫就被周小宝被带偏了呢？
“咳咳，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说的！小宝，我们说点别的吧？比如说你想……”我顿了顿，脑中转了转，才问，“小宝，你想你奶奶吗？”
“奶奶？”
“对！我就想我奶奶，很想，非常想！你呢？小宝，你想吗？”
周小宝扁了扁嘴，身体动了动，小身板不知道怎么就坐在了床上，晃悠着两个小脚丫，却不说话。
“小宝，你想吗？你奶奶应该对你很好的吧？你如果愿意，我可以送你去你奶奶去过的地方……”
“不用了！”周小宝打断了我的话，脸上带了几分不悦，那灵活的眼睛却已经慢慢的失去了灵活，反倒是脸上先前还似有若无的黑气，一点点爬上了眼角眉梢，他道，“我不想去！”
“呃……为什么？”
“我没见过我奶奶！我为什么要去见？再说了，我也不想离开！”
我心中一沉，有些不安，却还是不得不追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我高兴，我不乐意啊！”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高兴？又为什么不乐意呢？小宝，你……”我放柔了声音，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亲切无比，字斟句酌道，“小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究竟为什么你不高兴呢？是因为担心去了陌生的地方，没有朋友，还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也没有朋友啊！不过，我本来要有朋友的，就是因为你啊……姐姐，你为什么不准我交朋友？”
“我好不容易能找上一个朋友，可是就因为姐姐你，我……”
“什么找上一个朋友？周小宝，你……”我心中一紧，头皮发麻，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想要继续讲道理，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交朋友是两个人的事情，周馨……就是你之前找上的那个朋友，她根本没办法看到你，跟你玩，更别说跟你说话了！”
周小宝闻言，神情瞬间低落下来，垂着头，晃动的小脚丫都丧失了几分活力，那虚幻的身体竟然在眨眼睛就被黑气给渗透了。
“周！周小宝！”我忍不住开口。
周小宝听到我的呼唤，抬起头来，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黑气，先前灵活的眼睛变的空洞，就像是……死了一样。
“你……你！”
“姐姐，你想要说什么呢？”
我“咕咚”吞了口口水，瞳孔瑟缩，脑中转了几圈，还是顺着先前的话题，道：“小宝，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那种？我可以帮你的……当然，这个帮忙是相互的。”
周小宝闻言，怔怔的看了看我，又继续垂了下去。
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风吹了进来，我觉得浑身又是一冷，颤抖了下，竟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脊背发凉，头皮发麻，脚……发软。
我不着痕迹的退到了屏风处，搓了搓有些发毛的胳膊，决定最后下一次重药，争取一下，便道：“小宝，你……现在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死了？”
“对！死了！就是……再也不存在……不对！就是说叫周小宝这个人再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