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雪叹一口气：“在宫里待得久了，姐妹成仇敌也不稀奇了。”
三人心情齐齐一沉。
杜吟雪自觉有些失言，忙笑着道：“不说这些了。反正从今往后，人都在这阁子里，还怕飞了不成？咱们慢慢来。”
沈婉儿、蔡金桂低头一笑，三人一起喝些茶。
一盏喝完，春华还要来换，被杜吟雪笑着推开：“来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望向蔡金桂道，“蔡妹妹不如去我那里再坐一坐。你沈姐姐也该去拜见三妃了。”
三人俱是一笑。谁也不多客气。
沈婉儿送走蔡金桂、杜吟雪，由春华略整妆容，便去拜见三妃了。
比照正经宫规，新晋嫔御理应拜见皇后。但因皇后之位悬空，所以名位最高的当是三妃。
沈婉儿第一个要拜见的，自是丽景殿的惠妃苏冷月。恰巧，与她通报的正是尹墨香。尹墨香瞧着她的眼神里，就止不住的喜色，惹得沈婉儿也生出几分羞意。
“奴婢恭喜沈采女。”尹墨香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儿地道，“惠妃娘娘正等着您呢。”
沈婉儿安抚地朝她点一下头，便带着春华一同入殿。
殿里，苏冷月正在书案上写些什么，司琴静立一旁，小心翼翼地与她磨墨。
沈婉儿心知苏冷月业已知道自己进来了，但仍放轻手脚，不敢发出一点响动地跪下：“妾身采女沈婉儿，拜见惠妃娘娘。娘娘千岁。”
苏冷月虽是不曾抬头，手上还在行云如流水地写着，但嘴上倒应得很是及时：“平身吧。”且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温柔意味。
沈婉儿谢过苏冷月，才站起来，又听苏冷月道：“坐。”
虽然头一回入丽景殿，苏冷月便是叫她坐的，但她并不曾真地坐过。这回苏冷月虽只说了一个字，倒看得出来是真心想要她坐。沈婉儿忙又谢过苏冷月。早有小宫人伶俐地端来一只矮矮的小绣墩，由春华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坐下。
“司琴。”
正在专心磨墨的司琴，忽然听苏冷月叫到自己，忙停住手轻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苏冷月道：“为何还不拜见沈采女。”
司琴一愣。
沈婉儿也是一愣。
司琴不免回头瞧一眼沈婉儿，眼神中还多有不屑。
沈婉儿也只当没看出来，笑道：“司琴姑娘正为惠妃娘娘磨墨，些许小事就罢了。”
苏冷月笔下一停：“些许小事？”竟第一次抬起头来，“你如今已是有名位的人了，尊卑有别乃大道，怎是小事？”
沈婉儿心口也悄悄一沉，忙起身谢罪：“娘娘教训得是。”
苏冷月又不怒自威地望向司琴。
司琴再也不敢耽搁，即刻放下墨块，转过身来匆匆走到沈婉儿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奴婢拜见沈采女。方才若有怠慢之处，万请采女海涵。”
沈婉儿笑道：“司琴姑娘快起来吧。”
一旁的春华随即上前，将司琴小意扶起。
苏冷月的眼光不免也从春华身上滑过。惠妃的威名举宫皆知。今日陡然领教，春华但觉脸上像被刀子刮过，心中难免一阵慌张，才低头业已出了一身的薄汗。
虽是已随沈婉儿行过礼，可春华腿一软，向苏冷月又行了一个大礼：“奴婢春华拜见惠妃娘娘。娘娘千岁。”
苏冷月继续写她的字，问沈婉儿道：“这是你新得的宫人？”
沈婉儿回道：“正是。”望向司琴一笑，“虽不能同司琴姑娘相比，但也算懂事。”
司琴面目露出一分缓和。
这边苏冷月也写完字，放下笔，淡淡地道：“嗯。瞧着是有几分机灵。”才道，“平身吧。”
春华忙谢了恩，静静退回沈婉儿身后。
一会儿，有宫人为沈婉儿奉上茶水。
苏冷月道：“从今往后，你也是陛下的人了。须得尽心尽力服侍好陛下才是。”
沈婉儿低头回道：“妾身谨遵惠妃娘娘教诲。”又道，“此来，也是为拜谢惠妃娘娘大恩。中秋夜宴上，若不是惠妃娘娘心胸宽广，妾身哪得在陛下面前献丑。”
苏冷月微微一笑。
沈婉儿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但又并不露端倪。怎么说这个叫春华的宫人才到她身边，不可不谨慎。
也便轻描淡写地道：“原来是为这点儿小事。本宫既为诸嫔御之首，陛下又将中秋夜宴全权交托，自然要行事公允。”眉头忽然微微一扬，“听说，昨夜小家宴后，陛下也招你入甘露殿了？”
沈婉儿颌首，并不惊慌：“只是招妾身前去，吹奏了几首民间小曲。”
惠妃知道也实属应当。甘露殿来人大半夜地将崇光院门拍开，原本也不指望还能瞒得过哪一个。
苏冷月便嗯一声，只道：“这是陛下的宠爱，也是你自己的福分。好好珍惜吧。”
沈婉儿道：“承惠妃娘娘吉言，妾身不敢不珍惜。”
苏冷月道：“行了，本宫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若无事就先退下吧。”
沈婉儿还惦记着尹墨香的事，忙道：“惠妃娘娘……”
还未来得及说到，忽有一名宫人从殿外匆匆而入：“惠妃娘娘，陛下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都没想到，皇帝居然正正掐在这个时候来了。
苏冷月想了一想，挥手叫宫人退下。忽然抓起案上刚刚写完，墨迹都未干透的纸张狠狠揉作一团，投入一旁的小竹篓中。又重新拿起笔来，对司琴道：“磨墨。”
司琴微微一怔，才应道：“是。”将砚台中又加些水，拿起墨块均匀缓慢地打着圈儿。
沈婉儿便也不得告退，先静默地坐着。
不一时，就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拥着一道独自安然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殿门前，就听有人唱道：“陛下驾到。”
苏冷月再度放下笔墨，做出一个匆匆迎驾的模样，从案后赶出来。正见皇帝带着一丝笑容走进来。皇帝倒也一眼瞧见一旁的沈婉儿，略觉意外。
殿里的人都跟在苏冷月的身后向皇帝行起跪拜大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