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老人微微朝我低头示意说:“小娘娘,无意间冒犯您的住所,我知道如果被崔判官知道,我的罪是不可饶恕的。小娘娘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老人友善的态度让我略微平静了许多,我开始细细打量他,用慈眉善目来形容他是再好不过了,他浑身散发着让人很舒服的优雅,就连他眉眼之间的皱纹都透着温和的的善意,在加上他的举止谈吐都恰到好处,一看便知道生前他受过良好的教育。
“老爷爷,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了,轮回转生都是有自己的定数,我过多的干涉不好。”拒绝他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小娘娘,你误会了!”老人慌忙摆着手,脸上露出惶恐:“我一把年纪能够寿终正寝,已经是上天给的恩赐了,我不想奢求更多。”
只要不是这个忙,其他的就好说,我松了一口气。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叠放整齐的格子手绢,放在手心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打开,一个绿色的存折安静的躺在手帕里。
“我老伴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追究我的私房钱去了哪里?她总以为我存私房钱是在外面有了其他人,其实我是为了她才存的私房钱。我怕我比她先死,死后没有钱她无法度过余生。本想着死前交给她,可是死的那天我躺在院子的椅子上,等她买菜回来,左等右等,终于看见她进门了,才发现我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身体。一切都晚了。我死后,她哭了一个月,我陪着她哭了一个月,我知道她舍不得我的同时,这些私房钱的去处也成了她心里的结。”
眼泪从老人略显浑浊的眼眶溢出,顺着脸上的沟壑蔓延着,我鼻子一酸,心里为他感到遗憾。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我擦了擦眼角都泪水。
“我那个傻老婆子很傻,一辈子的心血都给了我那个没有良心的儿子,我们老俩口微薄的工资都贴补给了他,却几年见不到他几次,每一次他打来电话,都是要钱。老婆子心软,每次都把手里仅存的钱给他转过去去,我怕这些私房钱拿出来,老婆子也贴补了儿子,若果我先死的话,她没法生存下去。小娘娘麻烦您帮我把存折交给她,告诉她好好活下去,老头子没有辜负她。哎,小娘娘,我们老俩口都是教师,教了一批批优秀等人才,却唯独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
老人悔恨交加,我百感交集的接过他手里的存折,早已泪流成河。
跟着老人的指引,我坐车来到城东边一户人家,低矮的平房前有一处略显老旧却被花花草草占据的小院落。
院落左侧种植着一颗大榕树,郁郁葱葱。老人生前的躺椅还安静的摆放在树下,一动不动,干干净净。
一头银发的老奶奶,身穿一身黑色,白发整整齐齐束在脑后,她孤单的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那把躺椅,老泪纵横。
“傻老婆子,又开始伤心了!”老人神色黯然。
我叹口气,问道:“老爷爷,就算现在将存折给你老伴儿,难道她就不会给儿子了吗?”
老人想了一会儿,无奈的点点头:“以她的性子,肯定会给的。可是没有办法,她现在无依无靠,这些存折好歹能帮她过渡一下。”
别人的家事,我不好过多插手,我决定先见见老奶奶再说。
“您好。”我礼貌的和老奶奶打着招呼,希望自己的到来不要打扰到她。
老奶奶颤巍巍的抬起来,木讷的目光飘忽了许久才定格在我的身上:“请问,你找谁?”
“请问您是沈玉芝女士吗?”我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不显得突兀。
老奶奶有些疑惑的点点头,问道:“是的,你认识我?”
我笑着摇摇头说:“我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您的丈夫生前曾经拜托我们在他去世后将一样东西交给您。”
老奶奶愣愣怔怔了许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慌忙上前扶起她,她指着屋内说:“屋里慢慢聊吧。”
搀扶着老奶奶进了屋内,一进房门一股淡淡的书香便扑面而来,正对着大门的那间房间,是两人的书房,房间的三面墙壁砌了高高的书架,书架上全部堆满了书。
老奶奶让我端坐在沙发上,自己去给我倒了杯白开水,然后坐在了我的对面。
“姑娘,您刚才说我老伴儿让你交给我什么东西?”老奶奶用手捋了捋头发,小声问道。
我从包里拿出存折,放在干净的茶几上,说:“您丈夫生前在我们银行以定期,每年自动转存的形式存了一笔钱,前不久他去了银行好几次,每次都嘱咐我们在他死后,一定要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老奶奶难以置信的盯着桌子上的存折,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存折捧在自己的掌心,一滴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存折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渐渐无声的流泪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抽泣。
“老头子,你真傻,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因为这个我骂你那么多次,你这个傻瓜啊。”老奶奶失声痛哭。
老人的鬼魂静静的站在她身边,陪着她流泪。
眼前的一幕让我百感交集,我站起来和老奶奶告别:“奶奶,爷爷生前不告诉你,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他存折些钱也是想让您的晚年能有所依靠,您要珍惜。”
老奶奶懵懵懂懂的流着眼泪,目送我离开。
整整一天,我都被搅的心情低落,想起两位老人,眼泪就涌了上来,有人守护着固然幸福,可是守护着的那个人却要默默吞下了多少辛酸。
这一刻我无比的思念火凤。
一阵冷风袭来,是老爷爷来和我告别,他再三感谢,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正说着,牛头和马面出现在老人旁边,老人挥手朝我告别,我拉住牛头,让马面带着老人的魂魄回去复命。
“崔珏呢?”我拉着牛头,生怕他跑掉。
“哎呦,我的小娘娘,你折煞我了,只有我们的去处需要向大人报备,大人可不需要向我们报备。所以我怎么可能知道大人去哪里了呢?”牛头像个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倒了一堆话。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不说,就别想走。”
牛头见我死死的拉住他,无奈的说:“大人最近在忙着娘娘的事情,娘娘的八字被人度到阴间婚书上,而且娘娘的命脉也被人改动过。所以大人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
我的命脉?这是个什么东西?我疑惑不解。
“你带我去见崔珏,我要问清楚!”我死皮赖脸的拉着他,就是不放手。
“为何每次都是我?”牛头无奈,只好挥一挥手,眼前的烟雾分开了一条道路。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者多劳。”
随着牛头来到野外的田野上,前几日雪连下了几天,地上积雪很厚,在加上冬日的太阳热度并不高,因此这些田地背阴的地方依然还有白茫茫的积雪。
湿漉漉的田地,一脚上去,鞋子拔都拔不起来。
我看着满是泥巴的棉鞋,心疼的半死。这可是我花一千多大洋买的UGG啊!
“我说牛头!”我不满的看着面前腾空行走的牛头说:“你不要忽略了,你是鬼,我是人的事实,这些泥泞之地,你可以不沾半点就走过去了,我可是要实实在在脚踏实地的趟过去啊。”
牛头回头看了看我那被泥巴糊的都看不清的鞋子说:“小娘娘,这怪不得我啊,我那些雕虫小技接近大人的千米之内,就失去效果了,所以我们只能这样走着过去。”
我白了他一眼,难怪刚才我们面前的路陡然消失,沉沉的落在了这些泥泞小路上,原来是他技艺不到家啊。
反正都已经被泥糊了,在多糊点也无所谓了,当下也不在择路,速度也快了不少。
走了好久,才看到崔珏一个人腾空站在田地里若有所思。
我站在田埂上喊道:“崔珏,你在哪里思考人生么?”
崔珏回头瞟了我一眼,继续刚才的方向站立着,牛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下。
我站在黑漆漆的田埂上,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我感觉自己像一块腊肉一样,快要被风干了。
“崔珏,能找个背风的地方么?”我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话音刚落,崔珏便闪到我面前,狭窄的田埂,忽然多了一个人,两个人的距离可想而知。
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右脚踏空,整个人都倒像田里。本以为崔珏会出手救我,谁知道直到我的后背和大地有了亲密接触,崔珏都纹丝不动,抱着胳膊,目光似笑非笑。
躺在地上,我愣了足足有好几秒,始终不敢相信崔珏真的没有出手拉我。
“摔傻了?”崔珏戏谑的声音将我硬生生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