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不语,爸爸转身看着我说:“当然,你现在也是爱爸爸妈妈的,但是爸爸只是想说,爸爸妈妈也一直爱你,所以你现在说什么,爸爸妈妈都会相信,也都会站在你身后,永远支持你。”
我吃惊的抬头看着爸爸,他眼中的坚毅,让我有一丝动摇,心里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实情告诉给他。但是一想到光是崔珏的身份都能让爸爸妈妈担心不已,更何况还有惊险未定的未来呢?
我低头在脑海中思索了半天说:“崔珏家里好像出了事情,所以……”
“什么事情?”爸爸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说,只是让咱们都在这里等着他。”我实在不善于说谎,无法想一个很圆满的故事让爸爸相信,只能推辞说自己不清楚。
爸爸沉默片刻说:“你选择等?”
我点头,诧异的看着爸爸,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看的出来,崔珏对你是真心真意的,你也对他十分上心,虽然书上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爸爸却更加相信,真正在心里将彼此当作夫妻看待的,一定是共患难,同进退的。崔珏想要保护你,是因为他爱你,但是你更应该去和他一起面对,让他知道他付出的爱是值得的。”爸爸虽然不了解实际情况,但是说的话却句句在理。
我茫然的看着他,终于明白自己确实不应该等在这里。
“你妈说的对,你被我们娇惯的只会被动的接受被人的爱,却从来不想着付出,孩子,崔珏如此优秀的孩子,之所以对你好,只是因为还爱着你,但是这个爱是会随着日子趋于平淡,真正能站在男人身旁的女人,往往并不是他最爱的,而是对他有最大价值的女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爸爸说着便往回走,我木然的跟着他,直到送我回到房间,他才离去。
“哭泣,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是问题都有解决办法的,但是办法恰恰都是人想出来的。”爸爸的话在耳畔回荡,我呆呆的坐在床上。
桃金娘不知道何时已经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说:“娘子,你怎么坐在这里不动?”
我回头看着她说:“桃金娘,我们去找崔珏和钟馗吧。”
“可是相公说,男人做事情,不要女人插手。”桃金娘十分听信钟馗,我将爸爸的话重复一遍给她听,她迷迷糊糊的思索了一会儿。
似乎并不太懂,但是眼睛却笃定了一些,她看着我说:“娘子,你爸爸说的对,我们应该回去的。”
“两个小姑奶奶,你们想干嘛?”玄虚破门而入,一脸惊慌的拦住门口。
这个人,听墙角的毛病一点都没改。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要去找我老公。”
“你老公让你在这里等他。”玄虚说。
“我老公让你辟谷,你辟了么?”
“我过几天在辟。”
“那你就没有权力管我。”
我推开他的胳膊,桃金娘拉住我说:“不用从门口走,我带你,直接就可以回去。”
是啊,我竟然忘记,桃金娘是个小精灵的事实了,既然可以不从门口走,那么我还和玄虚废话什么?
我得意的看了一眼玄虚,顺便将他腰间的桃木剑拔出来,握在右手手心,左手和桃金娘紧紧相握。
“肾虚道长,你的剑借来用用!还有,记得照顾我爸妈。”我晃了晃手里的剑,那边桃金娘已经念咒语,离开了大茅山。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
玄虚的声音被甩在下方,我在心里默默的说:“再见了,玄虚道长。”
桃金娘心里自然是一直念叨着钟馗,所以我们在钟馗的府邸门口停了下来,往日鬼差频繁出入的府邸,今日虽然府门大开,可是却冷冷清清,连只鬼影儿都见不到。
桃金娘似乎预感到事情的不妙,丢开我的手,冲了进去。
“相公?相公,你在哪里?”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惊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桃金娘,饶是那晚上被僵尸追赶的她,也没有这样失措过。
诺大的院落,此刻只有阴风阵阵拂过,本就阴暗的地狱,此刻却愈发的萧索。浑身被阴气所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跟着桃金娘走了进去,站在空旷的院落,打心底里不好的预感,让我微微有些发抖,紧紧握住桃木剑的手柄,这才发现,大茅山的镇山之宝,果然有分量,只拿了一会儿,便胳膊酸痛。
“娘子,娘子,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相公呢?”桃金娘眼眶已经开始发红,让我本来发酸的眼眶顿时涌出了眼泪。
“去崔珏那边看看。”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我比她更需要一个回答。
怎么会这个样子?浩劫,难道真的已经清洗了往日一派繁荣,持续井然的阴曹地府么?
和桃金娘手拉手走向崔珏的判官府,一路上十分寂静,但是路上却到处是断桓残壁,且不说往日会有背负着人间各种债的鬼魂被押着或赶往十八层地狱,或感到望乡台,喝下孟婆汤,或赶去阴司街,总之,路上是鬼来鬼往,十分的热闹。
但是此刻,不单单见不到鬼魂,就连阴差都一个也没有遇到。
此刻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那便是破败。
两座判官府离的并不远,我和桃金娘顷刻就来到了崔珏的府上,不同的是,崔珏府上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两张白色的封条,在阵阵阴风的吹拂下,时而紧贴在门上,时而鼓起,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的心,碰一下便炸裂开来,满身的血液,飞速的朝脑袋里冲来,一股眩晕袭来,我脚下不稳,身子超后面倒去。
“娘子,娘子。”桃金娘伸手接住了我,但是她娇小的身体,软弱无力,我们两个一起摔倒在地上。
身体和地面接触传来的疼痛,让我清醒了一些,我勉强自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朝大门走去。
白色的宽纸条,交叉着,上面用墨水写着刺眼的“封”,封你的大头鬼!
我在心里怒吼着,眼泪刷刷的掉落下来。脚步有些踉跄,我几乎是扑到大门上,伸手疯狂的将门上的封条私下。
“酆都,你个王八蛋,有本事冲我来啊,公报私仇,算什么好汉!”我捏着被我撕碎的封条,站在朱红的大门前,我闭着眼睛,大声的骂起来,只想把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无助,一股脑儿全部发泄出来。
只是寒冷萧瑟,一阵一阵,吹凉了我的身体,吹干了我的眼泪,却没有没有吹来半点回应。
这个地府似乎已经变成一座荒芜,人没有,鬼更没有。
“娘子,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了?”桃金娘越发的疑惑,她跑上来紧紧搂住已经哭的没有力气的我,“崔府君呢?我相公呢?他们去哪里了?”
我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诺大的地府,鬼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拉着桃金娘,朝望乡台走去,也许,也许孟婆还在,或者无相,黍离,子音,都还在。
走在一派荒凉的路上,望乡台在前方的烟雾中,若隐若现,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一只鬼,更别说孟婆那忙碌的身影了。
“孟婆,孟婆。”我叫了两声,除了呼呼的阴风,没有鬼应答。
我走向奈何桥,桥下土黄色的水已经变成漆黑的死水,一动不动,宛如扣上了一块沾满墨汁的镜面。而黍离的船,也静悄悄的停在河畔上,死寂一般,没有了往日的声息。
“桃金娘,能带我去阴司街么?”没有了黍离的船,我一个凡人,没有办法渡过忘川河。桃金娘会意,拉着我,腾空飞起,只一瞬,便来到阴司街的渡口。
不出所料,往日热闹非凡的阴司街,此刻也是一片死寂,空空荡荡,那些商铺都大门紧闭,招牌孤单的挂在门上,仿佛短短几日,这里已经过了几千年历史的跌宕。
望月楼,鬼医馆,全部鬼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