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回大宅,我直奔书房,他果然在这里,看我门也没敲就直接进去,不悦地皱了皱眉:“你忘了该有的礼貌。”
我冷漠地看着书桌后面的人:“礼貌是基于彼此尊重,我想我没忘。”
他看我一眼:“这样的口气,你这是兴师问罪?”
“我只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他问。
我突然笑了笑:“我被人利用,当猴耍的真相。”
他眉头微蹙:“我以为创远没了,你会高兴。”
“高兴的不是我,是您。哦,还有,聂政庭。”看他没说话,我接着说:“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您和聂政庭为什么要我和聂少川结婚,总觉得除了你们说的理由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但不知道是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您和聂政庭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今天,对不对?”
他淡淡回答:“可以这么说。”
我沉声说:“今时今日,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完美计划了吗?究竟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预谋这一切的?”
老爷子缓缓站起来:“你和宋池分手之后,我就去找了聂政庭,他觉得你不错,我觉得聂少川不错,很快,我们就一拍即合。”
我一下明白了:“聂少川是聂政庭故意叫回来的,我们的相遇也是你们安排的,是吗?”
他看着我:“我寿宴上的相遇和后来因为赞比亚的接触,是我们安排的,但聂少川向你求婚这一点,与我们无关,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们希望你们在一起,但他这么快爱上你,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不过我们自然乐见其成。”
我问他:“您和聂政庭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事成之后,创远归富通,中盛和富通互相持股,成为对方的第二大股东,并且将来你和聂少川的孩子,其中一个必须姓邵,而且继承中盛。”他回答的语气,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那么的平淡和自然,甚至丝毫没有觉得,这是对我的人生最残酷的侵略。
“你们怎么就能肯定我和聂少川将来会有不止一个孩子?”难道他什么都能机关算尽吗?
他瞥我一眼:“让你妥协的方法多得是,我不认为会有什么难度。”
我突然笑出声,笑自己的可悲:“是啊,我不一直都是您的扯线木偶吗,什么时候逃出过您的手掌心。这么多年,您让我往东,我又何尝能往过西。”
他微微叹息:“我要把中盛交给你,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我觉得好笑:“我过得好?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您希望的不过是您的中盛能历久长存而已,这才是您最在意的。”脑子里突然升起一个疑惑:“既然您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把中盛交给我,那为什么还要把股份转给亦文?”
他顿了顿,转过身背对我:“总要有人承担责任。”
我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一个念头陡然闪过脑海,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冷傲的背影:“您拿亦文做我的挡箭牌?”
无比陌生的熟悉嗓音在我面前响起:“陆远深要对付的是中盛的继承人,如果让他知道由始至终我要把中盛交到她手里的人都是你,那他就一定会对付你,为了保护你,我别无选择。”
我声音激厉:“好一句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我您把他推到火海?他是我弟弟,即使他不是您孙子他还是我弟弟,您让他做我的挡箭牌,让他引开陆远深的视线,您……”我一顿,蓦然瞪大双眼:“秋瓷是陆静芸的人,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他转身面对我:“留一颗自己知道的棋子在身边,总比赶走了再被放一颗不知道的好。”
眼前的这个人,他真的是我的亲人吗?为什么瞳孔中的影像却是那么的不真实,不真实到,让人害怕和恐惧。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恐惧,我低声开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秋瓷身份的?”
“在她刚出现在亦文身边的时候。”
我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他:“您早就知道,还让亦文和她发展感情,还让亦文越陷越深,在我让季坤查她身份的时候又给我一份半真半假的资料,为了让陆远深彻底把亦文当成目标,还把股份转移到他身上,您做这些,哪怕一刹,有真的当过他是您的孙子吗?”终于知道以前他为什么说我还需要磨练,如果胜利必须这么无情无义,呵呵,那我确实还需要磨练。
他叹口气:“我是真的很疼他,但如果让我必须在你们两个之间选择,我只会选择你。”看我一眼:“秋瓷是商业间谍,她不会伤害亦文,而要让陆远深深信不疑,就必须把股份转给他。”
我冷笑一声:“您之所以敢把股份交给亦文,除了要迷惑陆远深,还因为您知道他绝对不会要,最终那些股份还会是我的。对一个那么敬您、爱您、信任您的人,您怎么忍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做大事者,本来就不能太计较感情。”
我被他的冷漠无情惹得彻底笑出声:“您的要求太高了,我永远也达不到,我做不了大事,您找错人了。”
他摇摇头:“不是,只是你还太年轻,还放不下,你太像我了,你一定能做到。”
我无力地说:“做到了又怎么样,已经失去太多,还有什么意义。”转身走之前问他:“季坤和聂少川,对你们的计划,知道多少?”
老爷子淡淡望着我:“季坤,除了亦文的身世和利用李阅音怀孕这件事,其他的虽然我没说,不过他应该都猜到了。至于聂少川,在第一次向你求婚之后,聂政庭就全告诉他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地毯。
他叹口气:“聂少川那么爱你,又怎么可能跟你离婚。为了制造机会让陆远深以为有机可趁,要引他入瓮,邵聂两家就必须决裂,而你们离婚,就是最好的借口。只要陆远深一进攻中盛,你开始示弱,引他深陷,聂政庭就会在他和陆静芸不注意的背后一举收购创远,完成反击。所以李阅音拿孩子要挟聂政庭,不但没有影响,反而正中他下怀,至于她那个孩子,离婚之前少川就知道不是他的。”
我不相信:“不是他的?”
他坐回沙发上:“其实她怀孕已经两个多月了,只不过像你妈当年一样,买通了医生护士,弄虚作假而已。那些医生能被收买一次,自然能被收买第二次,只要价钱合适,当然什么都会说。”
怪不得聂少川当时会说让我等他,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呵,他们都太自以为是了,时间在前进,谁也不会停在原地,聂少川不知道的是,对于我在乎的人,这一生,我最恨的就是欺骗。
老爷子望着我脸上的神情:“你别怪他,为了你,他也付出了很多。”
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谁规定了一个人付出另外一个就必须接受?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他垂下眼睑:“你要怪就怪我,由始至终,要对付陆远深的人是我,要拖亦文下水,利用你欺骗你的人也是我,与他人无关。”
我说:“这就是我的疑惑,我要对付陆静芸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太多算不清的恩怨,但您不同,对您来说,陆静芸身上始终流着邵家的血,您为什么要对付她,对付创远?”
“我要对付的是陆远深。”他难得温柔地望着墙上的照片:“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地主小姐与穷小子的故事吗?”
“那是您和奶奶。”我看向不远处相框里那个依然美丽的中年女人。
他点点头:“是,是我们。不过其中那个地主原本要把小姐许配过去的纨绔子弟,你知道是谁吗?”
我微微皱眉:“难道是陆远深?”
他淡淡地说:“就是他。当年他很爱慕你奶奶,所以一直很恨我。你奶奶去世之后,他开始不停地报复我,不但生意上处处阻挠,竟然还让自己的女儿来勾引你爸爸,你爸爸那个没出息的东西,轻易就上钩了,搞得这十几年家无宁日,妻恨子怨,最后还把命都搭进去。我失去的儿子,你们母亲的怨恨,你们缺乏的父爱,还有你们不幸的童年,这些都是陆远深一手造成的,所以我不会放过他,我曾经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他一败涂地。”
我的脸上充满掩饰不住的怒意:“所以您不惜以我和亦文作饵,拿我们的幸福做祭,去实现您报仇的愿望。你太自私。”
他语气凌厉:“你不也要报仇吗?我是做了引,但选择走哪条路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吗?和聂少川交往,和他结婚,这些可并不是我帮你做的决定。”
“是啊,所以我可以怨您,但没资格恨您,爷 爷。”我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叫出最后那两个字,却不带任何感情。
他满眼失望地看着我:“我的苦心,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
转身的刹那,我垂下眼睑:“但愿永远不会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