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凌晨,他们一方面以一封伪造的书信,约了南宫洛出来;另一方面,则以愿意放手和祝福为由,把颜朝约去宵夜。颜朝那段时间正为郭雯霞近乎疯狂的纠缠头痛,而今听到郭雯霞终于肯理智的对待他们的关系,自是欣然前往。只是,当到达了目的地,看到傅念铭在场时,他的心还是突了一下。他和傅念铭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因为郭傅两家的关系,还是熟悉的。这几年来,傅念铭混黑道他也是有所耳闻,但也仅限于此,其他的,却并不关心。他曾经零零碎碎的听到一些郭雯霞和傅念铭有来往的消息,警告过郭雯霞几句,郭雯霞倒也乖巧,自那之后似乎就不再和傅念铭相交。他终于放下心来,但哪知道,他们的不相交,不过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却依旧来往着。
“傅念铭看颜朝来了,便无声退了出去,退出去时,顺便把门关了。颜朝心里更不安了,他潜意识里总认为那门关得蹊跷。然而郭雯霞开始嘤嘤的苦,哭得凄凄切切,他的心终于柔软起来,这是他的妹妹,他一度把她当掌心里的宝,处处呵护着她。那时,郭、颜、傅、顾四家,仅仅顾郭两家有个女儿,而顾家的女儿毕竟不是正室所出,又一直养在外面,所以郭家这位,自然就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大家也是要想法设法摘给她的,又哪舍得她哭。
“颜朝自然也舍不得,他哄着她,说着俏皮话儿逗她开心,又承诺给她买她看上的玩意,可她却始终难展欢颜。只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哭一会儿又喝口酒,喝一口酒又说一下自己到底有多爱他。颜朝被她弄得措手无策,最后索性陪着她喝。
“然而一杯杯酒下肚,他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内心的燥热无法平复,那升腾的欲望一波比一波强烈。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她的红唇乌发,对他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当她走到他面前,他闻着她的体香,几乎就想拥她入怀。
“他被下药了。当时黑道上最歹毒的花媚儿,但凡沾了这药的人,没有一个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欲望的。然而这个颜朝,似乎却有着非凡的自制力,当他意识到不对时,便强行推开贴上来的郭雯霞,意欲夺门而出。只是他一开始进来的预感是对的,门被锁上了,他抡起凳子,疯狂的打那木制的窗框,终于打断了,然后便从窗户上跳了出去。那是二层楼的窗户,幸好下面是草地,他平日里爱打球,弹跳性好,所以竟也没受伤,就这样跌跌撞撞离开,剩下郭雯霞一个人在房里嚎啕大哭。
“郭雯霞哭着哭着,终于累了。只是心里依旧又痛又恨,只得继续借酒消愁,想要一醉方休。只是这一次,她大意了,拿了一直给颜朝倒酒的那个瓶子,那个瓶子的酒,是被做过手脚的。但郭雯霞反应过来时,已经喝了不少。
“却说另一边,傅念铭去接应南宫洛,半路上却遇到踉跄而来的颜朝,他心里暗叫不好,也顾不得一旁的南宫洛,撒腿就往前跑。等他跑到那个房间,打开房门,却看到郭雯霞,喝得要醉不醉,一双眼像汪了水,一见到他,便扑了过来,像水蛇一样缠住了他。
“接下来的故事,或许不用我继续说,你们也能猜到,他们弄巧成拙,郭雯霞没有算计到颜朝,而是稀里糊涂和傅念铭在一起了。当药效过后,她后悔得想要自杀,她哭着闹着要从窗户上跳下去,是傅念铭硬拉住了她。傅念铭是个聪明的人,他和郭雯霞相交这么多年,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孩不爱他,何止不爱,大概她的心底,对他还是不屑的。若不是他对她还有点用,她大概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而他呢,他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是连光都见不得的。
“她又怎么会爱他?
“可现如今,这个她不爱的男人,却和她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一向骄傲的郭雯霞哪受得了这些,她宁愿死,也不愿和自己不屑的人有这样的关系。
“但傅念铭一句话,最终还是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傅念铭说,你不要哭了,也不用去寻死,现在,虽然过程有所偏差,但是,我还是有把握,让结果和我们预想的一致。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颜朝。只要找到他,一切就好办了。你就当和我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要和他……
“傅念铭没有再说下去,其实,郭雯霞也不需要他再说下去。他只起了个头,她已经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虽说处子之身交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想起来都是一个梦魇,但若因此能得到自己爱的男人,也是得大于失了。她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决定继续去找颜朝。
“寻找颜朝并没有费太多功夫,因为傅念铭手下有的是各色小混混。他们很快查出颜朝没有回家,而是栖身于一个小旅店。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和他一起栖身于此的,还有南宫洛。当他们推开房门,看到两人相拥而眠时,傅念铭知道,事情错得比原计划的更离谱了一些。
“郭雯霞见此场景,当下血脉偾张,想要上去狠狠的教训南宫洛一番。但傅念铭制止了他,他阴着脸,声音低低的散发寒气,说,如果你不想把颜朝推给那个女人,就不要吵醒他,躺到他的身边去。郭雯霞犹豫了一下,她明白傅念铭的意思,是要她偷梁换柱,给颜朝一种错觉。她或许应该矜持一下,因为她也是骄傲的啊。可是,如果骄傲意味着失去,做一回替身,又有什么要紧。来日方长,颜朝总有一天,是属于她的。
“郭雯霞听了傅念铭的话。
“傅念铭带走了南宫洛。在带走之前,他给南宫洛和颜朝,分别在鼻端,抹了点什么药粉,他们两个,便睡得愈发的沉。
“天大亮后,颜朝醒来,看到郭雯霞一丝不挂的躺在她的身边,大吃一惊,他摇醒她,问她南宫洛去了哪里。他虽被药物迷了神智,但大概还是隐约记得昨晚的事。可郭雯霞呢,懵懵懂懂的睁开眼后,看到这幅光景,便哇的大哭起来。
“她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直哭一直哭,颜朝心急如焚,可又不能就这样弃她不顾。她反复的道歉,说对不起,她渐渐的终于不哭了,却也只是红着眼睛,一声不吭。当他再问她南宫洛去了哪里时,她抽咽着,无比哀怨的看着他,问,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她吗?
“颜朝听到这句话时,心几乎沉到了底,他一直以为昨晚和他共赴云雨的是南宫洛,他还记得自己是那样享受而满足,那样溢满于胸的幸福。可结果呢?难道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是他在药物作用下失了心智?难道那个让自己体会到极致欢乐的女人,不是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她,而是眼前这个哭着的人——他可是一直把她当妹妹啊。
“他渐渐想起了昨晚更多的事,想起了那一杯杯酒,想起自己跳窗而逃,想起他把手伸到喉咙里,想要呕出那些药;想起半路上追上来的女人,想起出现在旅店里的她……他想得越多,心里越绝望,看来,他真是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无法原谅!
“他狠狠的看一眼依旧一脸哀怨的郭雯霞,如果她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真想杀了她。她到底是怎样走火入魔,才想出这样恶毒的计策,他无法想象南宫洛若知道他和她发生了这样荒唐的关系后,还会不会爱着他?他一直坚信,不管南宫洛如何冷落他,不管阳志云如何阻碍他,他和她,一定是深爱着彼此的,身体和灵魂,都是纯粹的只属于对方,可现在呢?
“他没有再管郭雯霞,没有屈服于她的眼泪,他摔门而去,去陆教授家里,想要找到她。他要跟她坦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爱着她。然而,这一次,他没有见到南宫洛,南宫洛半夜出门,一宿未归。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前去找阳志云,可阳志云得知这消息,却比他更着急,当下丢下书本,要去她常去的地方找她。
“那是一个漫长而无望的寻找过程,颜朝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甚至假借父亲的名义,几乎掘地三尺,可依旧没有找到南宫洛。他一度怀疑过阳志云,可阳志云那疯魔的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让他打消了那种怀疑;他去找过傅念铭,可傅念铭沉默,冷淡,对他的质问一概不理不睬;他也找过郭雯霞,可郭雯霞一看到她就哭,甚至把那一晚的事告诉了双方父母,以至于到后来,他都不敢见她……
“他找了无数的地方,学校的每个角落,她的家,他们去过的任何地方,但他就是找不到她。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更让他发疯的是,郭雯霞凄凄惨惨的哭诉有了效果,她得到了双方长辈的支持,两个家族的人,开始对他逼婚。他们要他娶她。可他怎么能娶她?即便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依旧只爱南宫洛,他的妻子只能是南宫洛,他又怎么能娶她?
“郭雯霞逼婚不成,便又想出一计。她或许是无路可走了,又或许是丧心病狂了,总之,她故伎重演,在一个四大家族的大聚会上,竟再次使用了花媚儿,意欲逼颜朝就范。
“但这一次,没有傅念铭的帮助,她几乎找不到机会与颜朝单独相处。当酒局阑珊,聚会将近尾声,她的那包花媚儿,还攥在手心里,几乎攥出了水。
“然而老天似乎也可怜她,想要帮助她,当人员三三两两告辞的时候,颜朝大概是喝酒多了的缘故,带着几分醉意的进了一间休息室。她见此,赶紧悄悄跟了过去。
“颜朝进了休息室,便一头倒在罗汉床上,她看他似是睡了,便闪身而入,倒了一杯茶水,把花媚儿放了进去,然后又把茶水放到颜朝身边——她熟识他的脾性,喝多了酒,总要不停喝茶。
“等一切妥当,她便又隐身到屏风后。她在屏风后站了一会,听到轻微的动静,似是颜朝起身。她想要探身去看,却又怕他发现了她,便还是忍住了。紧接着,她又听到门开的声音,颜朝走了出去,她不确认他是不是喝了茶,心悬在了半空,想要去查看一下,门却又吱呀一声,像是颜朝去而复返。
“她听到极细微的饮茶声,又听到杯子被重重放下。
“她悬着的心,渐渐落了地。
“屋子里没有开灯,天本是阴沉沉的,此时又近黄昏,隐隐绰绰的中式家具,散发着木的芳香。
“她在屏风后,安静的等着,等一杯酒,在体内酝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