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的话令灰影人移开了一束剑气,攻击稍缓,绝刀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易风有性命之忧!
“你的对手是我!”绝刀冷冷喝道。与此同时,祖儿站了过来,似是旁观者的姿态,但那个方位无形中却将易风‘护’了起来。
灰影人叹了口气,移向易风的剑朝绝刀再次闪电般击出,看不清招式,却有鲜红的血溅出。
“绝刀!”易风心弦一颤。
“住手!”祖儿低低道,语气沉重,几不可闻。
但灰影人却停止了攻击。
绝刀已是满身鲜血,却仍是持刀而笑,“我接了你三十招,而且还没死呢!”
“确实不错,剑少栽在你手上也不算亏。”灰影人淡淡道,话锋一转,“你呢?叶雄之子,敢试试么?”
“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吧!”易风冷冷道。
灰影人冷笑一声,道:“带他走吧,一炷香时间内,若再相见必定诛之。”
二人不再多说,转身出门之际,易风回头看了看暗影中垂首默立的祖儿,“谢谢!”薄唇逸出二字。
祖儿猛然抬头,似有星辰在她眼中闪烁,她在微笑,纯真的、近乎无邪的笑容。
易风心中有莫名的悸动,却容不得他多做片刻停滞。
二人的身影没入清晨的薄雾中,祖儿才垂首,低低道:“对不起,大师父,我忤逆了您。”“他对着你,却不知道你就是他的妹妹,小晴,很伤心吧!”灰影人透出一丝怜惜。
祖儿微微颤抖,道:“不,没有。就算是血亲又怎么样,抚养我长大的是我的师父和您。”
“你若真这样想,刚刚为何叫我住手?你怕他会为了绝刀不惜以命与我相博,是么?”
“请大师父责罚。”祖儿单膝下跪,她没有否认,在这个近乎不败的大师父而前,一切谎言与手段都是徒然。
“天香楼么?”易风皱眉。
“不然,还能去哪儿?”绝刀苦笑,嘴角的血一滴滴落在易风背上。
一炷香的时间!易风跑得越来越快,背上的绝刀也越来越轻,真气在一点点打通脉络。
“你怎么知道他在窗外?”绝刀淡淡道。
“因为我看见了他的影子,虽然实体可以模糊、消失存在感,但影子不会消失。”
绝刀只好苦笑,原来,他想多了。
血在不停地滴,绝刀开始觉得视物模糊,他陷入晕迷。
易风从沐沙阁后街跃下的地方飞掠而上,撞开窗户,滚了进去。
沐沙正盘坐在榻上,闭目端坐,即使他这样闯进来,她依然端坐不动,似是无觉。她的贴身丫鬟小雅执剑指向来人,目光凌厉。待看清来者是易风与满身是血的绝刀才收起剑,震惊地看着绝刀的伤,“他还活着吗?”
太不可思议了吧,就算是天香楼的雅妓,也不该听到如此的响动还能这样镇定,除非她闭了五蕴六识。
如果她的内功能达到关闭五蕴六识,那绝不该还需要在这里陪唱卖笑。除非,她要隐匿身份。一时间,无数闪念掠过脑海,却容不得他多做思索。
绝刀的血无声地淌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易风手心有汗,脉络已经通畅,真气在体内源源不断的滋生,如天地之气在风中流转。但是那长长的伤口却是需要缝合的,他不知道绝刀是否可以坚持到他请来敢缝合那长长的血肉模糊伤口的大夫。
“小雅,拿你小姐的针线包来!”易风沉声道。
小雅飞速的去了又回,“易公子,给!”
易风解开绝刀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将瓶中的药粉轻轻撒在了伤口上。致命的是洞穿身体的一剑和胸口那道深深的划伤——也是必须缝合的伤口。
小雅已将针线穿好递给易风,但是面对这样可怖的伤口,想到易风将用针钱来缝合他的皮肉,她还是背过了身。
“关上窗户,好好看护沐沙。”易风最后叮嘱,他深吸一口气,握住绝刀一只手,将真气注入他体内,给我撑住!
绝刀气息微弱,得到了易风的真气才缓缓睁开眼,半晌,徐徐道:“真******晕,天旋地转。”
易风微微一笑,“马上你就该喊疼了,我要用沐沙的针线缝合你的伤口,否则血会不停地流,伤口也会溃烂。”
“你什么时候成大夫了,还会拿针线?”绝刀调侃。话音未落,易风另一手的针线已刺穿了他伤口边缘的皮肉,绝刀闷哼一声,汗如雨下,几乎再度晕过去。
针线一次次穿过模糊的血肉,易风的手早已满是鲜血,但却依然镇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见过缝合伤口,还是见过缝衣服的。”易风道。
绝刀真想大笑,“嘿嘿,又是猪肉又是衣服的,这怎么像叶雄之子该说的话,你看人家欧阳无非。”
易风淡然一笑,默然。
“顶着叶雄之子的光环,不好么?”
易风眼中有一瞬的恍忽,“已经十一年了,仿佛隔了前世今生。最切实的感受是在饥肠辘辘的时候被君无名带回了风雨坞,然后开始不断地被训练,杀人,成为职业杀手。一直都这样过来了……所谓的光环是个人的,应该不能继承吧。他是他,我是我,我想他也是这样想的。”
绝刀嘴角紧闭,脸色纸一样苍白,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
“疼就喊出来吧!”像绝刀这样的男人,宁死也绝不会喊痛,易风却依然忍不住这样说。
时间随着沐沙桌上的沙漏一点点流逝,易风终于缝合了最后一针,“小雅,剪断它。”
小雅看着那缝得狞狰的伤口却不敢下手,绝刀气息微弱,易风的脸色也并不好看。那只尚自滴血的手停在那里,等着她剪下去,易风只得松开针线,伸手接过剪刀,自行剪断。
耗了太多心力,易风眼中有疲惫之色,给绝刀输送真气的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他与绝刀不是朋友那样简单。在风雨坞,杀手之间彼此不信任,君无名神秘莫测。那时天地之间唯一对他抱以微笑的人只有绝刀。有一次,绝刀遇险,他拼了性命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死里逃生之后,绝刀问他:“你,至于吗?命都不要了?”
易风只是大口的喘息着,不肯作答。
直到很久之后,绝刀自己慢慢了解了这该称为生死之交的友谊。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并肩站立,危难时也只有他们相互帮助,努力生存。不管后来他们各自际遇如何,风雨坞的杀手生涯和曾经的同伴都已在生命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们已经习惯为对方拼命。
榻上的沐沙轻轻吐纳,好重的血腥气!睁开眼睛正对上易风淡然的神色、躺在血污中的绝刀和看见她睁开眼睛异常欣喜的小雅。
沐沙看着易风,尽管仍是以往淡定无波的眼神,但,他显然洞悉了一切,她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
易风移开目光,他知道绝刀爱这个女子,所以,不论她有怎样的目的与身份,他都不想让她难堪。
沐沙终于姗姗走了过来,看着气息微弱的绝刀,“我来吧。”
易风松开手将绝刀交给沐沙。
仿佛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是另一只截然不同的手,绝刀缓缓睁开眼睛,沐沙一如往昔的笑靥——优雅而镇定。
一丝歉疚与不安闪过绝刀的眼睛,易风瞧着他,杀手生涯血雨腥风,他从未看见他皱过眉。那些与绝刀有过纠缠的痴心女子,在他生命里也不过浮光掠影般。他永远都是那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即使方才对着归云生那样强的对手。
而沐沙是不同的,她已经住进他心里了么?
看着那一黑一白紧紧相握的两只手,易风感慨万千,与莫幽月的种种如浪潮般瞬息扑来,几乎要淹没他。
“一炷香时间已过了,这里有沐沙,我先走了。”易风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旁边的案上,道:“这是离珞托我还给你的一千两银子。”
绝刀失笑,“她倒赚的挺快。”
易风转身离开。
绝刀目光闪烁不定,终是忍不住道:“你不想问什么吗?”
“不想!”易风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即使有一天你我不得不拨剑相向,不管谁死谁生,我们也是朋友。”话了,他再次掠窗而下。
绝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表,只是喃喃道:“即使我杀了你,你还当我是朋友?是这个意思吗?”
沐沙轻轻叹息。
绝刀脸色苍白,再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