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是袁龙海曾在工地上的顶头上司朱工头。
朱工头手里拎了一大包点心,还拎了一块猪肉,一进屋里来就到了袁龙海的床边坐了下来,嘘寒问暖的,竟让袁龙海生出了一些感动。
袁龙海如今是把朱工头当成了恩人来看待的,他知道在钟明秀的那个小流氓弟弟钟明磊将他打趴在地后,如果不是朱工头和工友们将他速速送往医院,他的这条命可能就交给阎王爷的手上了。是朱工头开着他的汽车,与两个工友一道,把他送进了医院呢。
袁龙海抬起手来,在头顶处的一个小木箱上拿出半包烟,递给他的恩人朱工头,让他自己把烟拿出来抽。
朱工头打开了他自己随身的黑色皮包,从中拿出了一条好烟,递到了袁龙海的手中,说:“你想抽就抽,抽完了,跟明秀说一声,我给你买。”
袁龙海双手捧着那条烟,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自从袁龙海躺进了医院,钟明秀与朱工头是见过几次面的。从第一次见到朱工头的那一天起,她最初对他恨之入骨,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进行侵犯,但当袁龙海竟然不管不顾时,钟明秀对朱工头的恨之入骨虽然仍在,但是却怀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意味,那种入骨之恨有一半转嫁到了袁龙海这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懦夫身上。
而朱工头呢,每见到钟明秀,都会泛起一种激动,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是的,那一天,当袁龙海撇转过脑袋没有对钟明秀伸出援手之后,他分明地感觉到了钟明秀对他有了一种意义不明却真切可感的回应,不管如何意义不明,那一刻她确确实实是把自己交给了他。
钟明秀不咸不淡地为朱工头泡了一杯茶,递到了朱工头的手上,朱工头乘机捏了一下她的小手,她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避。
袁龙海竟然对钟明秀说道:“炒,炒两个菜吧,朱工头在这里喝两杯酒吧。”
朱工头没有推辞,爽快地答应下来,说:“行啊,我就在你床前,咱们一块儿喝两杯酒,算是我陪你吧。”
钟明秀到了外间屋,择起菜来。
当钟明秀弓着腰身淘米时,却感觉到了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后背之上一滑一滑的,她没有闪躲,也没有打落那只咸猪手,于是那只入侵她的咸猪手愈发的胆大妄为起来。
咸猪手,一只变成了一双,一只在前,一只在后。
钟明秀低声道:“里间。”
朱工头以为钟明秀的意思是怕躺在里间床上已经没了下体功能的瘫人袁龙海听到,就引她向另一处去,却不料她并未跟随他的援引,又道:“进里间屋,进里间屋。”
朱工头确信自己听清了,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歪了,他以为女神般的钟明秀在与他做云雨之事时喜欢有观众欣赏。这让他瞬间兴奋无比,将钟明秀一下子拦腰抱起,朝着里间屋子也就是袁龙海所住之处走去,钟明秀主动环上了他的颈项,让他觉得脖子上生出一股舒爽的凉意。
朱工头怀抱着钟明秀来到了里间屋子,来到了袁龙海的床前不远处,他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他看见袁龙海正仰躺着,闭着眼睛,似乎尚不知道他面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渐渐地,他们热烈起来,互相回应着对方,并且发出了毫不顾忌的声响,特别是钟明秀,似乎故意要将声响弄得如雷贯耳,又似乎故意要惊动袁龙海。
袁龙海睁开了他那双不够灵动的眼睛,将一对眼珠用力地歪斜着,但清楚地看见了面前椅子上的云雨之事。
钟明秀看向袁龙海,捉住了他歪来的眼光,心头动了一下,更加发出欢畅的声音和夸张的动作以及沉醉的表情,似乎在以此向袁龙海游行示威。
袁龙海自从被钟明磊打成重伤再也不能站立且失去了下身的所有功能之后,在捡回生命后,终日里躺在床上无事,那原本并不爱思考的猪脑子反倒开始了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得时间久了,竟然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终于想明白了,他是一个男人,却是一个不懂得负责任的男人。
由于胡思乱想明白了好多有关人生的道理,袁龙海虽在数月前可以忍受朱工头当着他的面强行与他娶来的女人钟明秀做入巷之事,可是如今,他躺在床上,却忍受不了了,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的出格之举。
终于,钟明秀再度叫喊出了靖南的名字,“靖南……,靖南……”她高声地迷醉般地大声喊道。
袁龙海和朱工头同时听到了钟明秀发出的那个熟悉的却让他们很受刺激的“靖南,靖南”的叫声。很久以前,这样的叫声对袁龙海无异于对牛弹琴,可是如今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却觉得深受伤害。
朱工头并没有在陪躺在床上的袁龙海喝酒,而是从他的西服内口袋里掏出钱夹,从中取出了四百块钱,给了钟明秀。
朱工头离去后,钟明秀手拿着四百块钱,对袁龙海说道:“这些钱与你无关,这是我的,是我挣的,等我攒得多了,就替我弟弟还给你,还给你二十四万多块钱,你是要打收条的。”
袁龙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里竟然流出了一点湿湿的东西。钟明秀看见了,道:“怎么,你那么麻木的人,也会有眼泪?”
三天过后,朱工头又来了一次。事毕后,他又给了钟明秀四百块钱。钟明秀没有看一躺一站的两个男人,将钱接了过来。
袁龙海还有个傻兄弟名叫民风,他是需要大人时时照顾的,所以袁龙海的母亲很少来到袁龙海与钟明秀所居之处;偶尔的,老人家会来看看,可她也不是脑子太灵光的女人,自是看不出什么端倪;那袁龙海,如今竟有了自尊心,自是没有对老娘透露什么。
后来,来这里“看望”袁龙海的不仅是朱工头了,还有袁龙海曾经的那些所谓的工友们。今天你来,明天我来,后天他来……
于是,“靖南,靖南”的叫声经常响起。
袁龙海那有力的双手狠狠敲打在床面上,有一回还哭出了声。
后来,来这里的不再只限于袁龙海的工友们了。
有时候,几个男人会很尴尬地在这里相遇在一起;便会心地笑笑。
家中无人时,袁龙海会对了钟明秀破口大骂,他竟终于学会了骂人,且一学会就起点很高,嘴中喷出来的骂人话堪比茅厕,还扬言要狠狠惩罚钟明秀。
钟明秀冷冷地对袁龙海笑了笑,当天下午,她请来了一个木工,在床底下挖了一个大洞,以供袁龙海解便之用。自此,钟明秀为了自保,就不再靠近袁龙海那满含晦气的病床。
终有一天,钟明秀在从外面回家后惊愕地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袁龙海虽仍是躺着,可是却两眼翻白,舌头长长地伸出口外。这是怎么回事呢?钟明秀蹑手蹑脚地朝着对她怀着深仇大恨的袁龙海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