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在校园里的一条林荫小路上,靖南将他与潘淑禾订立婚约的前因后果对周志彬说了个遍,还将他与钟明秀之间的爱恋说了出来。最后,他说道:“我跟钟明秀是青梅竹马,根本不存在乱搞的情况,更不存在喜新厌旧;还有,我跟潘淑禾之间的婚约,确实是家里人的包办,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再说,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岁。”
“你现在多大了?”周志彬问。
“二十一岁了。”
周志彬说:“可是,你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呢,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会以为,当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潘淑禾是到你们家当童养媳呢。看上去,她可比你大了十几岁呢。”
靖南笑了笑,说:“我是娃娃脸,看上去显小吧。”
“跟娃娃脸无关。”周志彬道。
“周老师,我的事情,给班上、给你添麻烦了。大约谁也不会想到,这类麻烦事儿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能理解你,你现在处于痛苦之中。我会把你的情况如实地向系里作一个汇报,因为你的事儿其实系领导、学院领导其实已经知道了。我一定会尽量帮你。但我不能把话说死,因为也许我会帮不上你。因为你有压力,而潘淑禾她们没有压力,她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真的有什么很重要的把柄落在她们的手上,我就不好帮你。但我会帮助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学生,我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身上发生悲剧呢。”周志彬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了。
靖南点了点头,听得出周志彬说的是真心话。
周志彬又道:“不过,你的事情的确有些复杂和棘手呢,真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麻,很难理出头绪来。我建议你去找一个人。”
其实靖南已经想到去找一个内行人了,没想到,他的想法与周志彬不谋而合。
周志彬道:“你可以去找法学系的某一位老师,向他咨询一下有关问题。时间已经不早了,你现在就去,去他们的办公室里,免得过段时间下班了。”
刘靖南曾经选修过法律课程,与法律系的李中平老师比较熟悉。李中平是一个十分年轻的老师,在这所学校就读,然后留校任教,仕途上比较顺利。靖南到了法学系专业的办公楼,还好,李中平老师还没离开,正在备明天的课呢。
李中平老师听了靖南的讲述后,很有些书生气地对靖南说道:“法律上当然是严禁强迫婚姻啊。几十年过去了,婚姻自主、自由恋爱,怎么在农村还会有包办婚姻呢?你放心,如果打官司,肯定是你赢!”
李中平的话很给靖南以鼓舞。
这一师一生两个人,一个是没出过校门的没见过具体社会面貌之人,一个是年岁尚幼、虑事尚不能周全之人,他们很有些意气风发,把法律看得太简单了,岂不知法律对许多事情其实是十分无奈的,在巨大的实际的各种社会现象面前,有时候,法律显得十分弱小和无能为力,自甘认输。
李中平老师还十分意气地拍了拍胸脯,说他会在必要的时候助靖南一臂之力,比如向班、系及院领导进言。
靖南重又回到了寝室楼,在楼下,遇到了景明灿和陈宇蒙二人。
景明灿说:“靖南,这件事儿,我是想帮也帮不上你,不知道该如何帮。反正,你看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就说出来。”
陈宇蒙对靖南与潘淑禾之间的恩怨比较知要知底,没绕任何弯子,对靖南建议道:“时候不早了,靖南,你身上如果没有钱,你先把我身上的这两百块钱拿去用。你得把她们带到外面去住宿。看起来,她们两个是豁出去了,她们不怕丢人,因为丢的是你的人。”
靖南点点头,左臂右臂分别搂了一下景明灿和陈宇蒙,以示感谢。
靖南刚一上到四楼,就被潘淑禾逮了个正着。
靖南进了工具房,对潘淑禾和潘淑茄的态度好了些,邀她们出去,说是到外面寻找招待所。过些时候天色晚了,如果招待所客满了,反倒是不好找住宿的地方了。
可是潘淑茄说:“我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就在这个工具房里住。”
潘淑禾也说:“你是金枝玉叶的身体,还要住招待所。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还不是我挣得的?”
靖南忍着怒气,不跟她们作争吵,胸脯却一鼓一鼓的。
周志彬从自己的房间探出头来,向刘靖南道:“靖南,有时间吗,帮我打一桶水好吗?”
靖南明白周志彬老师有话跟他说。
靖南帮周志彬打好水,送过去时,周志彬对靖南说:“她们不愿意出去住,就不要太勉强她们,再说,你肯定勉强不出去的。只要她们一时不闹,就不要招惹她们。等明天再说吧。”
靖南说:“周老师,有一件事儿,我还没跟您说呢,就是,潘淑禾,长有一根尾巴。”
“啊,真的?”周志彬愣了愣,又道,“这,这跟你们的婚约有关吗?”
靖南刚一走出周志彬的房间,却被贾世直如若洪钟般的声音叫住了,他只能走进了贾世直的房间内,他知道有两张耳朵已经紧紧地贴到了墙缝上。
贾世直总是忘不了他的当兵的历史特别是他的当军官的历史,见靖南进来,他声若惊雷,吼道:“你站好,难道你没有参加过军训吗?你进我的门不知道喊‘报告’吗?”
靖南气鼓鼓的,若是放在以往,即使是放在上午,他可能会当面跟贾世直对干起来。
“刘靖南,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想跟她分手,我不想再耽搁她了。”靖南仍是那句话。
“人家辛辛苦苦供了你四、五年,还供养你的老母亲,你真是道德败坏,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的。”贾世直的神情里现出恨铁不成钢的成份,一发急,竟哩哩哇啦地冒出类似日本话的一串语言。
靖南这时不想跟贾世直发生冲突,他的大学学籍在他的手里卡着呢,就小声地听上去很平静地问道:“那,辅导员,你说,我怎么办比较好呢?如果你指的路子合适,我愿意按你说的办。”
贾世直声音稍稍放低,说:“等你的年龄满了二十二岁,不,等你大学毕业过后,你好好跟潘淑禾到你们县的相关部门办理结婚登记,好好跟她过日子,就这么简单。”
就这锦囊妙计啊,刘靖南心里立时涌出一阵苦涩。
“否则呢?”靖南轻声问道。
“否则,否则我眼里是不揉砂子的,否则我会明天给你一个答案。”
“明天?”
“对,明天。”
贾世直的回答让靖南莫名所以,不知他葫芦里是想卖出什么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