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经过那日之后,原本我对姜澜川又怕又气的情绪竟悄然改变了。竟觉得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恶,对他已经讨厌不起来了。
虽说不是我自愿,但他也是救了我几次。至今为止,倒也没有真正的害过我。
那日之后,姜澜川自然是要回宫的。我在这别致的院落里休息了五日,这期间姜澜川又来过一回。与我说了些话,便又走了。
这期间,都是顾青止在身边照顾着。姜澜川大约也看出我与顾青止关系不错,便特意让他留了下来。
虽说没坐月子就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但好在有太医帮着调养,我这几日身子恢复的不错。
这一日,我喝了药,便在院子里纳凉。
心绪一旦空了下来,就不免去想在将军府的孩子。那孩子可怜,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与我这个母亲还未相见便就分开了。
这到底不是个事,我不知道何时能够回到将军府,与我的孩子见面。
顾青止走过来,见我忧心忡忡,道“瑾儿又在想着孩子的事情?”
我竟没有察觉,何时已经落下了泪来。
我转过脸擦干了眼泪,对顾青止道“让你见笑了。”
顾青止坐了下来,对我道“知道你担心,我方才去了一趟将军府打听了一下。”
“真的?我的孩子如何了?”
顾青止道“瑾儿你放心,你的孩子一点事没有。虽说那将军夫人不顾及你,但听下人说,对那个孩子还是极好的。”
我心下放心些,但总归是想念他,就算他过的好,但毕竟不在我身边。
顾青止又道“除了这件事,我倒是还听说了另一件事。”
“何事?”
“南宫苑死了。”
“死了?”
顾青止点头“就在你被救的第二天,就在地牢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说她是暴毙,加上又是戴罪之身,便直接草草安葬了,连丧事也没好好办。”
她竟这么死了?原本身份尊贵不可一世的郡主,树倒猢狲散,驸马府名存实亡之后,她的场景也跟着凄凉起来。如今竟这般死了,连个丧事都没有。
南宫苑一死,也预示着我的大仇得以报了。
孟隽死了,南宫苑死了,长公主也已经疯了。我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都落下了。只是偏偏,现在又生出些祸端来。
我不由想,上天是否是不让我南宫瑾好过?总是要出些事情。
顾青止安慰我道“现如今老天也是待你不薄的,那些人都没了。你也盼着点,想必你和孩子团聚的日子就在前方了。”
我点点头,又不免有些伤心起来。
我又问道“你可知道莺歌如何了?想必因为我的事情又连累了她。”
顾青止面色有些黯淡了下去,道“她的日子的确并不好。”
我急急问道“她怎么了?”
顾青止道“这些日子极为热,莺歌一直被安排在厨房干劈柴的苦活。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怎么能做这些事。前几日,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夫人还是那苏姨娘,就被罚着在烈日底下跪了两个时辰。后来因为中暑直接被抬走了。虽然现在是醒了,但躺在床上压根起不来。我买通些关系,给她带了些药过去,也不知吃了会不会有用。”
我的眼角又酸涩起来,终是我连累了莺歌。现如今我也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想着能够早日回到将军府,也好帮一帮她。
顾青止对我道“你且放心,她虽然受了些苦,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你能回去,帮着她好好调养也就好了。”
我点头“现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我突然想到南宫紫萱,但又想着,还是不让她参与进来比较好。那麓甯既然已经盯上了我,我要是把南宫紫萱拉进来,只会连累了她。
我便问道“近日,贵妃娘娘与小公主如何?”
顾青止回道“瑾儿不必担心,贵妃娘娘和小公主一切安好。贵妃娘娘一开始也担心瑾儿你,后来从皇上那里知道了你的情况,便也放心了。”
我惊讶,姜澜川竟将我的事情与她说了?
这样也好,姜澜川如若对她没有隐瞒,反而是件好事。但愿姜澜川如她他自己所说,以后不再缠着我,且以后也会对南宫紫萱好。
隔日,我因为身子乏,便在屋里躺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锣打鼓,好像很热闹。
我起身下床,问顾青止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顾青止也有些欣喜道“瑾儿,你的日子熬出来了,孟誉他回来了。和孟老将军一起,凯旋回来了。”
“真的吗?”一瞬间,我的眼泪落下,竟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喜悦。
等了那么久,终于将孟誉盼回来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道“快,快带我去,我要去迎接他。我的孟誉,他终于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皇上会亲自迎接,瑾儿你或许暂时无法与他直接见面。但我已经为你在京城最高的一间酒楼上定了一个雅间,你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孟誉清晰的身影。等孟誉从皇宫回来,我就送你去将军府。”
“好,好,好!我的脸色怎么样?我最近瘦了太多,是不是很不好看?还有我这头发,是不是再好好梳一梳,还有,衣服。孟誉凯旋回来,那是个好日子,我是不是该穿的亮丽一些?”
顾青止看我在那手忙脚乱,最终忍不住说道“瑾儿,你一切都很好。他见到你,定然很开心。”
我点点头。
顾青止又道“还不快些随我去,若是晚了,可就见不到他人了。想必他归来,定是英姿不凡的。”
“对,对,对,我们赶紧去。”
我心情如此激动,连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起来。嘴巴竟然是合不拢。
我到了阁楼之上,往下看,竟看到乌压压的一片,三军已经到了城外。
“微臣参见皇上!这个声音如此威严遒劲,连我们远在这楼阁都隐约听到了。
刹那间,潮水般的三千黑甲铁骑,齐齐发出震天的三呼万岁之声,撼地动瓦,响彻京城内外。
所有人都被湮没在这雄浑的呼喊声中,连赫赫的皇家仪仗,也黯然失色。
姜澜川所携带的左右御林军无不是金盔明甲,刀剑鲜亮,而这三千铁骑,连甲胄上的风霜征尘都尚未洗去,却将御林军的气势压倒无余,在他们面前,平日风光八面的御林军顿时成了戏台上的木偶一般,徒具花巧,全无用处。
他们是从万里之外喋血而归的将士,用敌人的鲜血洗亮自己的战袍。那刀是杀敌的刀,剑是杀敌的剑,人是杀敌的人。杀气,只有浴血疆场,身经百战,坦然直面生死的人,才有那样凌冽而沉敛的杀气。
终于我的目光看到了孟誉。那个如今仿佛是从修罗血池走来的人,如今就屹立在众人面前,登临高台,俯视众生,凛然如天神。
胸口一窒,这才惊觉,我竟忘记了呼吸,手心渗出细汗。
那银色的面具如此耀眼,仅一眼,就紧紧的揪住了我的心。
孟容初和孟誉回京的这一天,恰逢雨后初晴,碧空如洗,天际流云遮了淡淡远山,一派高旷幽逸。
我看到他们二人由姜澜川亲自引着上了只有皇宫贵族才能乘坐的辇车。
几乎是与帝王同等的待遇,这是何等的荣耀。
那队伍缓缓的从阁楼下走过。我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心情,没有喊出孟誉的名字。
可是就在孟誉朝前走的时候,我没有看到秦卫的身影,反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张琼文,小蚊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孟誉的身后?他不是应该在将军府吗?
我已经来不及去细想这些事情,只听身旁的顾青止对我道“瑾儿,孟将军已经走了。我们此时回到小院,将东西收拾一下,便可准备着回将军府了。”
我点点头,与顾青止又回到了小院。
孟誉和孟容初这次立了大功,想必姜澜川还会设晚宴,替他们庆功。这一时半会儿,想必孟誉根本回不来。
我后来细想,我若回到将军府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如就在路上等着孟誉也好。如若由他直接带着我回将军府,事情便顺利了好多。
我将这个想法与顾青止说了,顾青止也点头表示同意。
可我不想,在那半路上等着孟誉竟等了那么久。久到顾青止劝过我好几回,让我先回去歇着,他看到孟誉回来,就去找我。
可他又哪里理解我此时急切的心情。我盼着能早日见到他,此时恨不得直接跑到宫里去的。
顾青止拗不过我,便只能在那一直陪着我。
期间也有那么一两次因为身体不适,险些没站稳。但我一想到很快能见到孟誉,这些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终于,我看到了一匹马狂奔而来。那马上的人未着戎装,只一袭宽襟广袖的黑袍,高冠束发,那幽深的眸子深不可测,愈显轩昂。
我的孟誉他来了。
我站在原地,竟一下子忘了动弹。
那马匹越来越近,孟誉也离我越来越近了。
他的马在我跟前停下,他的双眸看着我。可当他看到我身后的顾青止时,我看到他的双眸蓦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