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偎在孟誉的怀里,我们一夜未眠。
我知道,就算他有胜算,可是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所以我们还是要等。结果没有出现之前,我们谁也不能安心。
已是第二天早上,莺歌进来时,正瞧着我俩顶了两个黑眼圈,睁着眼睛看向她。莺歌吓了一跳,抚摸了一下胸口道“三少爷,三少奶奶,你们怎么这样躺着,可吓坏奴婢了。”
“你的丫鬟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这样说自己的主子。”孟誉冷哼一声。
我赶紧道“莺歌,瞧,三少爷有起床气,这会子生气了,还不道个歉?”
“谁有起床气?”
“你有,就是你有。”
“你这人简直蛮不讲理。”
我一昂起下巴道“我就是道理!”
孟誉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瑾儿这模仿的功力倒是越来越强了。”
“彼此彼此,有夫君你开个好头,瑾儿怎么能落后?”
“这就叫夫唱妇随!”
莺歌一下子急了,跺脚道“三少爷,三少奶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奴婢怎么一点也不明白?”
我和孟誉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孟誉起身道“主子的事情,要你这个奴才明白什么?快去给瑾儿备些早点,吃完她还要再睡一觉!”
“三少奶奶你还要睡觉吗?”
我倒没多想,直接回道“可不是么,昨晚一晚上没睡。”
莺歌突然噗嗤一笑,抓紧时间出去了。
等她一走,我突然反应过来莺歌这笑的什么意思,不由脸上一红,瞪了孟誉一眼。孟誉一脸无辜样,耸肩道“女人,你好不讲理,此事万万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可不要又怪罪于我!”
“没个正经,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原本一直担心姜澜川的事情,心绪难宁,无法入睡。方才经莺歌和孟誉这么一闹,反倒让我心情好了许多,整个人也轻松了些。草草吃了点早饭,我便直接睡下了。这一睡,竟是睡到了下午。
我本没有醒,却是被莺歌着急忙慌的声音叫醒的。
我头枕在枕头上,被她这么一吵,有些不悦“莺歌,你没见我还睡着么?冒冒失失的把我叫起来有何事?”
莺歌焦急道“奴婢也不想轻易打扰三少奶奶,可是这事,这事真的万分紧急。”
“怎么了?”
“三奶奶,哎,就是纸鸢,她现在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似是要跳楼呢!”
“什么?”我一听立刻惊得坐了起来。
莺歌道“千真万确的事情。这几日纸鸢一直没出现,奴婢以为只是躲在哪里了。想不到今日却出现在城楼上了,她是疯了,还是要寻死啊?”
“自然是疯了才会寻死。你且伺候我起来,我马上过去看看。算了,你先别伺候我了,赶紧让秦卫安排一辆马车。人命关天,兴许晚了,就来不及了。”
“是。”
莺歌赶紧跑了出去,我穿戴好,就赶紧跑到了门口。秦卫动作利落,已经站在马车前等我了。
“三少奶奶请。”
“好,你且快些。”
“是!”
我由秦卫扶着上了马车,秦卫坐在马车前,挥舞着马鞭。
不多时,马车停下,我赶紧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便看到了纸鸢站在高高的城楼上。
我心中一动,眼睛一酸,竟有些雾气。莺歌穿的,正是当日我给她的那件衣裳,也是在后院得到孟隽垂青的那件衣服。
成也萧何败萧何。难道是这件衣服成就了她,也是这件衣服毁了她吗?
纸鸢像是一只蝴蝶一样,在城楼之上翩翩起舞。她走的每一个步子,都让我心惊肉跳,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她一边跳,一边唱,唱的那出牡丹亭。
周围站了很多老百姓在那围观。
秦卫扶着我下了马车,我对着纸鸢大喊道“纸鸢,你下来,我是苏瑾,你看到了吗?”
可是纸鸢还在那里唱,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我又喊道“纸鸢妹妹,我是你的姐姐,苏瑾啊!”
可还是没有反应。我赶紧对秦卫说“秦卫,你想办法上城楼,把她给我抱下来。”
“是。”秦卫匆匆而去。
我想着要拖延时间,等待秦卫上去。
我只好继续大声喊“纸鸢,纸鸢,我是苏瑾啊,我是你的苏瑾姐姐。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纸鸢的舞步突然停了,我心中欣喜,她许是听到我喊的了。
我能看到她有些茫然的看向我,那凌乱的发髻,赤着的双脚,这一副画面都让我觉得悲伤。
“姐姐。”纸鸢的声音不大,传到我耳朵里,我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仿佛是在喊着我。
我赶紧点头,大声道“对,我是姐姐。你陪姐姐说说话,好不好?”
“姐姐,我给你唱牡丹亭。”
“好,你给我唱牡丹亭。”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纸鸢的声音缓缓的传来,我看到秦卫已经在城楼上出现。想着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秦卫就能救下纸鸢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纸鸢突然旋转了一下步子,然后右脚踩空,整个人直接落了下来。
“啊……纸鸢……”我惊呼一声,急急的跑了过去,天真的想着要去接住她。
可是她站在前面几丈远纸质的落下,血溅当场。真的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她这名字,竟是一语成谶。斜阳如血,照在那一袭雪白的纱衣上,在夕照里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我赶紧跑了过去,见纸鸢口吐鲜血,尚有一口气。
“纸鸢,纸鸢,我带你去看大夫。”
“大,大……”纸鸢急急的抓住我,似乎有话要说。
我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她道“大……大少奶奶……要……要杀我……”
“你说南宫苑?”
“姐,姐……”纸鸢的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她的手摸着我握住我的手。我反手将她握的更紧。可是她就在我怀里,突然垂下了手臂。
“纸鸢,纸鸢……”我不断喊她,但她已经没有知觉。
当我举起我的手,突然发现我的手掌上不止有纸鸢的鲜血,更有着一把钥匙。一把我不知道,是开什么的钥匙。
“三少奶奶请节哀,让我把三奶奶葬了吧。”
“好端端的人竟是没了。”我失魂落魄的往地上一坐。
“三少奶奶请保重身体。我先送三少奶奶回去。”
“不必了,死者为大,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这……”
“不必说了。对了,给她葬的好些。”
“是。”
我看着秦卫将纸鸢的尸体放在一辆板车上推走。我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了,我的眼前,还有纸鸢流下的鲜血。
我转过身,三魂失了七魄的样子,一步一步的回了将军府。
回到西院的时候,莺歌吓了一跳,赶紧拉着我问道“三少奶奶,你不是有什么事吧?怎么身上有血啊?三少奶奶,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我摇摇头,刚走到屋子里,竟然直直的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是晚上,孟誉正坐在桌边,一灯如豆,照的他的背,显得伟岸宽阔。
“孟誉……”我轻轻的唤他的名字。
孟誉一听,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在我床边坐下,问我道“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没事了。”
孟誉责备道“还说没事,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要起身,孟誉赶紧扶着我,我便靠在了他的肩头,说道“说没事那是骗你的,孟誉,你可知道,纸鸢她死了。”
孟誉道“那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下人罢了,也惹得你这样伤心?”
我却无心与他斗嘴,说道“毕竟是我院子里出去的人。孟誉,是我处心积虑想把她推给孟隽的,现如今,她这样死了,我也有责任。”
孟誉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若不是自己不安分,又岂是你说推就推的。何况,她嫁给大哥,也是享了不少福,不是只有这些悲剧结局的。”
孟誉说的句句在理,这些道理我也劝过我自己。可毕竟纸鸢就在我跟前死了,我再一次无能为力,心里总有些过不去。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已经见证了多少的死亡?后面还会有多少?或许哪一天就轮到我自己了。
“你本想让自己变得心狠,不料天生就是个软心肠。别人落了难,你反倒也跟着难过起来,真是个傻姑娘!”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我还是害了很多人呢?其实我一点也不是软心肠呢!”
“好了,别多想了,事情总会过去的。”
“嗯。”
第二日醒来,我便问了秦卫纸鸢所在的地方,想着,毕竟主仆一场。她这一死,没有个像样的葬礼不说。我不能连些香烛纸钱都不给她。
纸鸢早上身子不爽,我便没让她同行,只让她先在屋子里躺着。
我一人去了纸鸢的坟地,在她坟墓前半蹲着,烧了些纸钱。原本想着和纸鸢说几句话,可是刚一抬眸,突然注意到坟墓边上露出些衣摆。
我起身去查看,确实是纸鸢所穿衣服的衣摆。我想到秦卫不像是做事这么马虎的人,再一看那土,竟是有些湿润。昨天到今天并没有下雨,这外面的土应当是干的才是。可现在却是湿的,应该是里面的湿土重新被翻了上来。
想到这里,我突然间想到,这墓定然是刚刚被人动过。
我一想不妙,赶紧转身欲走。刚转身,就被人直接用石头重重的一击,晕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