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国三百四十一年。第二批秀女入宫。
四品花悸丰艏之嫡女丰沉,入宫一年了。
看着这一批的秀女入宫,丰沉心里有着无数的感慨,恰巧下着蒙蒙春雨,她撑着伞,向庭外走去。兴许是时间的关系,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去到了什么地方。
忽然,看见前面一个身影健硕,看似非一般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宫人。她盾目驻足望去,那人身在雨中,披着大灰毛氅,前方一片迷蒙看不清脸和靴色。丰沉疑了,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后宫的人,很奇怪呀!便上前大声喝道,“何人在此?!”
似是听见她的声音,那人转过身,对着她一阵眺望,“你是何人?”反问道。
丰沉方才见到,“秀女丰沉见过皇上!”认得是他,只因选秀后,见过一面。
蓝颜帝微微蹙眉,“你是丰沉?”记忆中未有此人,幽然转想,姓丰,可是?“你是丰艏之女?”
丰沉轻轻点头,笑语嫣然,“皇上此雨下得长久,不如到丰沉的伞下,与君共雨。”她轻移莲步,走向他。每一步都离他近一些,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走近,身形未动。
伞下,无雨。蓝颜帝的衣衫有些湿褥,近了丰沉的身子,感觉到阵阵的凉意。许是站得太近,蓝颜帝看见她的颜,知她长得一般。
“朕今日有空,却见这雨下个不停,便自已走来了这里。你可陪朕走一走?”蓝颜帝看向丰沉的脸颊,那上面的毛毛,细细腻腻,看得真切。丰艏,四品花悸,于奏折中,无所书。此,印象不深。
丰沉举着伞柄,走在雨中,轻声的回道,“皇上今个才得空,真难得。丰沉每日闲着。”她知道此次的相遇,必是她一生唯一的机会。
蓝颜帝再侧目看了她一眼,方才回,“丰沉可有意侍君?”既此女说话如此直接,便也无需绕舌。他是一国之帝,自是广选秀女,这一批秀女入宫,他看后皆无感觉,倒对兰蕙皇后亲自挑选的第一批秀女,十分的默许。
点了点头,脸上一朵红霞飞过,丰沉看似小娇娘,嗔道,“皇上可透丰沉的心了。”说着,别过脸去,不敢看蓝颜帝。知道他此语算是允了,心底的开心如同蜂蜜滑舌,异常的甜蜜。
此番模样,倒像极了小女人,蓝颜帝走近丰沉,看得彻底。“过来,抱着朕。”他懂风月,她未必了解。看看她的言行,便知道。
丰沉小心的倾向前去,踮起脚,在蓝颜帝的脸上印了一个吻,轻轻的,薄薄的,仿佛雪花飞舞,美得令人眩目。
感受丰沉的娇情,蓝颜帝逐笑颜开,“朕让你抱着朕,没让你亲吻朕!”他自是坏,特别是在女人面前。但,兰蕙皇后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他。这,也是他的另一面。坏坏的,阴阴的,只他自已了解罢了。
丰沉轻手一拍蓝颜帝的胸前,“皇上就是坏!”
闻言,蓝颜帝一把抱过丰沉,在她的脸上乱吻道,“你要是再等下去,恐怕就老的朕都不想看了!”
吻如雨落,一点一点,打在丰沉的脸庞上,好像是秋天里的落叶,轻轻起舞。
临行前,蓝颜帝对丰沉说道,“今晚,侍君。朕找人来抬你。”
丰沉低头,福身。
回到储秀宫,再见那刚入宫的秀女,也和她住在一个宫殿里,她们个个看上去年轻貌美,把她给折射得毫无光泽。兴许,她的一生不该在这里度过。也才有了今天的奇遇。储秀宫里的秀女们,又在开始新一轮的争宠,有的争着找关系,有的争着穿衣打扮,个个都似笼中雀,拼死了挣扎,要飞出鸟笼。
丰沉洗了浴,等到了晚上的宫人抬。
一宫的女子,红了眼的看着丰沉被抬走,都知道她等到了。
可是,等到了什么呢?无非是等到了不寂寞,可是真的会不寂寞吗?恐怕未必吧!
五品花忻广文之嫡女广桦,也入宫一年了。
这日晚,见着丰沉被抬去,心里也有了一点想法。她独坐在灯下,看着手中的一副副刺绣,有些难过。因着父亲的官位小,她入宫后连皇帝的面也没见着,一直住在这里,身边的姐妹一个个的被选侍君,又离开此处。她看着满是荒凉。
夜了,还不见丰沉被抬回来。知道她定是要受封了,自然的,侍过君的秀女都被封了。而且兴武国竟然没有冷宫。这一点,令广桦不禁叹望。如果能被选中,的确是一辈子的心愿。
很久,她坐在丰沉的床前,等到了夜里。
才看见丰沉穿着她平时没穿过的漂亮新衣走进屋里,看见广桦明显的一愣。“桦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没有睡?”然后坐了下来,看见了广桦手里拿着的刺绣。
广桦清彻的脸庞上有着淡淡的妆,红红的小脸,樱鼻桃唇,看上去的样子,要比她好多了。
“沉妹妹你今晚被宠幸了?姐姐没事在这里等着你,想有事求着你。”广桦平日与丰沉很要好,这么一年的日子都是相陪相伴走下来的。
听着广桦的话,丰沉很快便回应过来,“桦姐姐不是想要我在皇上跟前说你?”丰沉想起蓝颜帝,又是一脸的红。
广桦一直点头,“沉妹妹知道姐姐的心事,是的。”
“不如,我们趁着今晚,去走一趟?”丰沉提议道,“因为过了今晚,要提就得等上一年了。妹妹被封了侍,侍妾的侍君周是一年的。”她看向广桦,觉得她和自己一样,等待中熬日子,没抓住机会,就永远的留在这储秀宫了。想想,的确很寒冷。
“好!”广桦想了许久后,终于点了头。她知道丰沉与自己形如亲姐妹,对这样的事情也愿意帮自己,当下眼睛红了。
丰沉带着广桦,走着琉石,再一次回到天子宫门外。
风总管已经回去了,宫门外很寂静,丰沉在门外轻轻地喊了一声,“皇上,沉侍求见。”她不知道此番前来,是罪是福。但她明白,为了广桦的生活,她要这么做,她也必须这么做。
天子宫内果然听见了,很快便传来了璃纤的声音,“皇上让沉侍小主进去。”
丰沉与广桦的手捏在一处,两人的掌心都有着汗珠。彼此相望一眼,丰沉沉稳的眼神,给了广桦无限的安心。广桦害怕,要是不答应,她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此次,是最后一搏。必须成功。
丰沉脚步甸甸而前,走入天子宫,福了福身,请道,“皇上,沉侍见过皇上!”
蓝颜帝坐在龙桌上画着画,这时已过零辰,他昨天白天休息得很好,这时的夜里精神充沛,无法入睡。眼前的画儿很有寓意,漂亮的花朵盛开,有如仙般的美姿,和绝迹的花蕊。美到恰至好处。他抬眸,看向沉侍,“起来吧!刚走又回来了?这么念着朕?”
丰沉的脸庞上又一朵红霞飞上,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臣妾有一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她想好了该怎么说,只要蓝颜帝不会……
“说吧!”蓝颜帝点头应道,眼睛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花。丰沉这么晚不去休息,却,是为何故。既有事相求,又怎会不在刚才。此事看来,是为她人而求。那也就是,储秀宫中有秀女,想见他。
这一切都被蓝颜帝给算到了,再加上他有着帝王之血,能洞穿所有人的心事。
丰沉难以开口,只是人已至此,迫逼着得说了,“皇上,臣妾有一姐妹,名叫广桦。”后边的话,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蓝颜帝挑眉,“广桦?朕倒真没记忆,她的父亲是谁?”五品花忻还是五品檀屠,他算是不记得了。
丰沉又继续道,“是五品花忻,她的父亲广文,她也入宫一年,与臣妾在宫中相好,求臣妾在皇上面前给她个机会。”
“然后呢?你真想帮她?”蓝颜帝知道丰沉的心事简单,自是不会拒绝广桦。
“臣妾自然是想的,毕竟认识了多年,又在一起相好了多年。这样的情谊,不是假的。”丰沉点头应道,她希望蓝颜帝能答应,这是广桦的机会,也就是广桦的命了。
蓝颜帝再看向丰沉,观她之鼻眼,无特别之处,可是长相一般如她的女子,却有着重情重义的性情,的确是宫中难得。也罢,“好,朕答应了。你过来,看看朕的画。”
听得此闻,丰沉喜上眉梢,小步走着向前,至龙桌前,又福了一福,“皇上之画必是世间稀宝,臣妾看看。”
只见画上,一朵花瓣占了整整一张宣纸,纯粹的素描,无色无泽,只看得见花瓣的纹路和瓣形,很大,大到整张宣纸上,只此一朵。惊得瞪大了眼,丰沉道,“臣妾不知皇上竟会将花瓣画成这样!”
蓝颜帝转目,看着丰沉,“哦?沉侍不喜欢?”他的眉锁着,看起来有一点点不悦。
丰沉遂笑了笑,“不是不喜欢,是很美,美到令臣妾惊讶!”她素来笨嘴拙舌,不擅言语。
“你是惊讶?你觉得朕画不出这样的画?”蓝颜帝又不悦的追究着她的用语。
丰沉纳了纳,“臣妾不敢。”果然是不会说话的人,蓝颜帝微微一笑,“入了后宫之殿,小心着你的嘴。朕不可能保得了你的万全。你这张嘴呀,太不会说话。”收起画,他伸了个懒腰,算是要入睡了。
“臣妾告辞!”丰沉福了福,退了下去。
天子宫门外,广桦紧张的手心手背全是汗,这初春的季节,还未完全转暖,可已经是,大汗汵汵。
看见丰沉终于出来,广桦紧张的上前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丰沉微微一笑,广桦终于明白了,拥着丰沉,激动的叫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两人笑声悠长,震得天子宫外的两棵大树,枝叶也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