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生带着赵五郎和施小仙从山后绕了上去,沿途映山红开的正是灿烂,青松翠柏更是生机勃勃,不远处林海茫茫,一棵棵参天大树如同卫兵一般,矗立山间守卫千年的道场。
这里的每一处山石,每一棵树木对葛云生而言,都是那么熟悉,年幼时,这条山路自己走了不知多少遍,春时饮松露,夏令抓野兔,秋天采野果,冬季集梅雪,红松翠柏之下,自己与师兄弟嬉戏打闹,修行练功,窥探这天地间道法奥妙之所在,那时自己虽然籍籍无名,但一切都充满活力和希望,是多么快活啊。
而今再走一遍,却已然是不同心境了。
葛云生一眼望去,这满眼的熟悉竟然渐渐变成了陌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三人走了一阵,到了一险峰回旋处,赵五郎低头一看山下,突然叫道:“师父你看,好像有人上山来了!”
三人定眼一看,可不正是,一队身着绛色道袍的道人不急不缓地往凌虚峰上行去。
赵五郎对这衣服并不陌生:“是丹鼎观的门徒!怎么,他们今天也要来符箓门?”
施小仙啊了一声:“哎呀,前几天御剑宗的人也说要来符箓门,今日丹鼎观也来了,这么多人都到符箓门,是不是来抓你们的啊?”
葛云生嘿嘿笑道:“他们自有他们的目的,我不信到了符箓门这几个道士能翻出什么水花!”
三人转头过了险峰,又走了一阵,就来到一绝壁处,这悬崖少说有百丈高,无数粗壮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绞缠在其间,整个山崖像一面绿色的屏障,神奇而又壮观。
葛云生颇有些感慨道:“此处是凌虚绝壁,以前是各弟子面壁思过的地方,如今只怕已没有多少弟子来过这地方了,我们攀上这悬崖就可以看到符箓门的祖师殿了。我们今晚先在这崖壁下露宿一 夜,明日一早再进符箓门不迟。”
施小仙道:“葛师叔,我们为什么不今天进去?”
葛云生道:“仙武大会明日才举行,我毕竟是道门的叛徒,今日进去必然生出许多事端,不如先过一个安稳的晚上再说。”
赵五郎担忧道:“那明天进去不也一样吗,师父,你会不会有事?”
葛云生笑了笑道:“放心吧,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虑。”
施小仙也劝解道:“葛师叔可比你聪明多了,他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五郎你也别担心了,你还是再把葛师傅这几天教你的阵法好好想一想,说不定明日比试大有用处呢。”
葛云生点头道:“还是小仙说得有理,快去把这三个阵法演练演练!”
赵五郎无奈道:“那好吧。”
赵五郎一个人在空地上比划了一阵,三套阵法越发得熟练,葛云生看了一阵有些满意,这少年随着时日的增长,变得日益勤勉和懂事,若不修行以灵性为主的符箓道法,他可能会是个还不错的侠客吧。
施小仙捡了一小堆柴火,小心翼翼地问道:“葛师叔,五郎一定要参加这个比试么?”
葛云生双眼一暗,道:“天底下哪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做的呢?要不要做只是自己的选择,或许这是我的选择,是我一定要他参加这个比试吧。”
施小仙咬了咬嘴唇,道:“或许这有些自私,但是我师父如果要我做什么事,来达成他的心愿,我想我可能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这就是道义吧。”
葛云生笑了下道:“什么狗屁道义,只是自己的心结罢了,小仙,其实我还是有些对不住你,若非我这样抓着五郎不放,你二人可能会过得更简单快活的日子。”
施小仙急忙摇头道:“师叔不要说这话,五郎有他的使命这是好事,男女之事怎么能抵得上道义的重要,哪个好男儿会整日与女子磨鬓厮守,这样的男子我也不要。”
葛云生道:“好个大义的女子,小仙,你虽是女儿身,却比很多男子还要磊落,这点贫道十分佩服。”
施小仙笑了下道:“我自幼都是跟着戏班子玩耍,戏社里就我一个女子,他们也从没把我当女的看,这久了可不就把自己变成男子的性情了。”
施小仙笑着笑着,突然脸色微微有些担忧道:“葛师傅,我冒昧地问句话,如果,五郎他输了会怎么办?”
葛云生愣了一下,道:“输了……如果输了,那可能就是天命如此吧,但我相信五郎一定不会输。”
施小仙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葛云生这般坚定,只好点头道:“我也相信五郎可以获胜的。”
此时天色将暗,赵五郎汗流浃背地跑回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有吃的没,我都练饿了!”
施小仙笑道:“你啊,就想着吃,要吃可得自己动手啊。”
她与五郎简单地劈了些柴火,烤了些干粮,三人就背靠着山崖聊天休息,葛云生依旧调侃着赵五郎,赵五郎有时蠢蠢有时调皮的样子,让施小仙不时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施小仙突然觉得,如果这一天能够变得很长很长,长到一辈子,那么活在这样的一天里,虽然只是荒山野岭,只是餐风露宿,但还有什么比跟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一起更开心的呢。只是,这终究只是个念想,因为过了明日,恐怕一切都不一样了。
入夜,天边新月如钩。
山林之中,除了偶尔风过松林的沙沙声外,四处倒也有几分静谧,想来凌虚峰这等道场附近,野兽夜枭也较别处的文静一些。
赵五郎和施小仙卷曲一旁,睡得正酣,施小仙放出的阿鬼照例照看着篝火,双眼无限柔情地看着施小仙,有那么一瞬间,这阿鬼仿佛已不再是一具简单的傀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直守护在施小仙身旁。
过了一阵,山崖之上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赵五郎和施小仙睡得很深根本未曾察觉,倒是阿鬼比较机警,它轻轻推了推二人,赵五郎半眯着眼道:“阿鬼,干嘛啊,大半夜的。”
阿鬼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上方,又吱了一声。
赵五郎耳朵立起来细心一听,这山崖上果然有两个人在密谋什么事情,他和施小仙面面相觑了下,突然发现葛云生又不见了!
赵五郎无奈道:“我师父就是这个样子,我都习惯了。”
施小仙道:“那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说不定可以探听到什么情况,或许对你明天比试有利呢。”
赵五郎有些担心道:“不知对方来路,这样贸然上去有点危险,这样你还是在下面等我,我有混元伞,我上去看看就下来。”
施小仙也是个好奇心有些重的人,这事自然也想去看个究竟,但赵五郎担心她去了更加危险,一再劝住了她。
赵五郎背上混元伞,顺着藤蔓迅速朝崖顶爬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五郎已经攀上山崖的顶处,他见旁边有棵大樟树,立即闪了过去。
这声音正是从另一头的树下传来,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你这次带来的货未免太少了些,你都是要当掌门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另一个人哼了一声道:“你别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宝物都是我派内至宝,岂是你们这些邪道能轻易得的?我师父要得东西呢?”
那人道:“老鬼要的东西三日之后我便叫人送到府上,这你不必担心,本座做事自然有分寸。”
赵五郎听着这二人谈话,心想这看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与邪道的人在做交易。
只是这邪道的人声音尤其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赵五郎探了探脑袋想看看这是谁,另一头的两个人立即有所察觉,怒喝道:“是谁?”
赵五郎刚想打开混元伞隐身,忽然背后就闪出一个人影,一把将赵五郎的手脚都捆缚住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剧烈的腐臭味。赵五郎急忙挣扎,却发现这背后的人力大无比,整个人如同铁钳一般夹住了自己。
“小子,你中了我的地尸捆缚术,还想逃么?”
黑暗之中树丛中走出两个身影,那个阴阳怪气的邪道人士愣了一下,又冷笑了起来道:“我道是何方神圣,竟然是你,当真是冤家路窄!”
赵五郎一看到他也惊了一下。
这来人头戴黑帽,身穿黑色宽大衣襟,穿着打扮正是尸神君的样子,但他的身材和脸庞却是飞天尸魔姚文君。另一个人身形颇为高大,着黑色劲装站在阴影里,看不清具体模样,他冷冷道:“不过是个凝神之境的符箓道人,神君,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得干净点,省得再添麻烦。”
姚文君笑道:“这小道人与我本就有些过节,这事你不消说,我都要解决他。”
黑衣人点头道:“那就好!”话说完,他单足一点,便消失不见。
这山崖上只剩下姚文君和赵五郎两人。
赵五郎惊讶道:“姚文君,你怎么还没死?刚才那人是谁?”赵五郎刚问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人的身份显然极为隐蔽,姚文君怎么可能会告诉自己,眼下的情景姚文君摆明了是要杀自己灭口。
姚文君桀桀笑道:“小道士,你竟然还没死,葛云生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赵五郎见只有姚文君一人,心头松了一口气道:“对付你,还用我师父么?”他一用力,浑身火光暴涨而出,直接将背后捆缚他的尸体挣脱开,随后单手一扬,一道雷光就劈了过来。
姚文君也不躲避,右手一招,一具尸体拔地而起,这尸体人不像人,狗不像狗,正是尸道三十六种尸体中的猎尸,如猎手一般的尸怪,猎尸一跃而起直接吞了这雷光,而后四肢朝地如同野狗一般朝赵五郎扑了过来。
赵五郎惊了一下,这姚文君的实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这简简单单的一手招尸却已有返照高手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