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帆绅士地冲焦文元一点头,笑道:“打扰焦先生,我们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感谢您的合作!”
焦文元没想到询问会这样戛然而止,他还以为这对小夫妻要左右夹攻,不泡他个海枯石烂不罢休呢!
幸亏焦文元“小夫妻”三个字没说出来,不然,霍云帆又要无端端吃周晓京几记白眼了。
“就这么简单结束了?”周晓京走出焦家,站在一株木槿花下笑盈盈地问霍云帆。
霍云帆心情奇好,笑道:“还问什么?他已经给我们提供了最重要的线索!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想,如果顺利的话,这个案子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不过这还得感谢你啊!”
周晓京笑道:“这也没什么,因为有些事是女人更容易注意到的!哦,对了,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结论是不是跟我一样呢!”
霍云帆笑道:“推理毕竟是推理,在证明它是事实之前,我还需要做一些工作,我想,这大概需要点时间,要不这样吧,咱们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证明这个推理,到时候再来揭晓答案,看看是不是想到一处去了!”
这样的提议实在是有趣,周晓京笑道:“好吧!一言为定!”
明镜事务所里这两天气氛特别宽松,因为据说霍先生出公差了,职员们纷纷议论,不知道在案子还没破的情况下,霍先生为何甩手不管了。有的职员好奇心强,就想方设法地从参与案子侦破的职员们嘴里套话,可是霍云帆手下的人,哪一个不是千锤百炼的,无论旁人怎样软磨硬泡,这些人的嘴就像焊住了一样结实。
报纸上对乔安琪一案的报道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销声匿迹,反而因为凶手愈加扑朔迷离而占据了各种报纸更多的篇幅,更严重的是,随着事件的持续发酵,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警务公所的破案能力以及政府的司法能力,司法总长和次长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浦江处处都这么热闹,当然就更没有人注意到周晓京自从焦文元家调查回来之后,也没来明镜上过班,至于周小姐去了哪里,江湾公寓的雪枝和秀枝不敢过问,程曦辰正在度蜜月,还没来得及过问,明镜的职员个个是人精,谁会过问深受顶头上司器重的周小姐的行踪?这回最着急的人要数庄杰晖了,他在广州打的那个豪门争产的官司一上来还算是很顺利的,便忙里偷闲地回了趟浦江,找借口来明镜转了一圈,谁知却得到了周晓京人间蒸发的消息。最可怜的是他千里迢迢给周晓京带的蒸肠粉和石龙麦芽糖,被同事们如狼似虎地分食一空。
几天之后,刚刚欣赏了一圈乡村田园风光的周晓京回到浦江,兴冲冲地去找霍云帆报告好消息。
沈四喜却告诉她,霍先生不在。
周晓京就去了楼上,果然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只在电话机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址,让周晓京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他。
地址是望海路二十六号,望海路虽然繁华不及滨海路,却是浦江人人向往而不可得的一处地方,这个地方是浦江观海景的最佳位置,并且不似滨海路那样一天到晚喧嚷不绝,堪称闹市中的世外桃源。
凭周晓京家这样的显赫之族,也不过才在望海路拥有一座中式别墅,并且周晓京的祖父当初立下规矩,无论以后周家怎么分家,望海路的房子只能由周家的正式继承人来继承。周晓京的祖父去世后,由周晓京的二叔继承,现在二叔虽然还没正式宣布周家的继承人,但明眼人都知道,二叔亡妻所生的周承深,恐怕以后要做这里的主人了,周晓京沿着纤尘不染的街道缓缓走着,一面快乐地想,二婶恐怕因为这件事要寝食难安了吧!
听说霍家在望海路也有一处宅子,但霍云帆因为不是长房长子,所以也难以继承这份高贵的祖产,那么这个望海路二十六号,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怀着满腹的疑问,周晓京敲响了望海路二十六号的门。一位穿着翠蓝竹布衫裤,梳着圆髻的爽利仆妇开了门。
还没等周晓京开口,那位四清六活地仆妇先笑道:“这位是周小姐吧?请进来吧!”
周晓京诧异更深,心想这仆妇我并没有见过,她怎么知道我是谁?难道是霍云帆提前告诉她了?不对,他并不知道周晓京今天回了浦江呀,难道是沈四喜提前打电话告诉了霍云帆,想想也不会,霍云帆之所以把地址留在办公室,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意思,因为除了他和周晓京,谁都没有那间办公室的钥匙,包括沈四喜。
周晓京跟着那个仆妇穿过了阔朗的庭院,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饶是自幼见过大世面的周家二小姐,这时也不免暗暗惊奇,这样的格局,简直可以媲美前清皇族的园林哪!
庭院是中式古典风格,崇楼高阁,极尽园亭之胜,巍阁雕墙,红亭碧沼,进入正厅,满眼的紫檀桌椅,金玉绫罗,架子上陈设着古玩,墙上挂的字画皆是名人真迹。
周家的宅院已经是极尽奢华了,却总不及这里,周晓京心想,那时霍周两家不睦,祖父还雄心勃勃地说过,霍家虽然在实业财富上略胜他们一筹,但望海路的那座宅子却不及他们周家,如今看来,竟不是这样。
周晓京正在浮想联翩之时,霍云帆清和的声音响起,“怎么样?这房子还喜欢吗?”把周晓京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到霍云帆脸上浮着温暖的笑容。
周晓京撇撇嘴,故意答非所问:“霍家好像还没分家吧?霍五少爷就要把这份祖产据为己有了?”
霍云帆不以为意道:“谁说这房子是‘祖产’了,我家的祖产在望海路八号,这里是二十六号!”
周晓京讶异道:“那你是借了谁家的房子来度假?”
霍云帆端起新沏好的碧螺春,啜了一口,悠悠道:“这要是你的房子舍得借给旁人么?”
周晓京满腹狐疑,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这所富丽的宅院,茫然问道:“难……难道这宅子是你的?”
霍云帆优雅地点点头,笑了,“不错!”
幸而是周家的二小姐,尽管心中有无限错愕,周晓京还是旋即言笑如常,笑道:“也是,置这样一处宅院一定费了你不少的心血,若没人来捧捧场,确是一桩憾事,今儿我就来做做好事夸奖一番,霍先生这座房子,真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贵不可言!”
霍云帆笑道:“咱们先谈公事,你来找我,想必一定找到了可以指证凶手的证据,咱们先各自把凶手的名子写在纸上,然后对对看,是不是一样的!”
周晓京深表赞同,屋里有现成的笔墨,周晓京和霍云帆在云笺上写完之后,拿在一处一看,只见一张纸上写着:乔紫榆,孙志虎;另一张纸上写着:乔安琪之妹,孙志虎。
两人相视微笑。
霍云帆笑道:“证据!”
周晓京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两个面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并肩站在一丛垂丝海棠之后,甜甜地笑着。
周晓京道:“本来能够早一点拿到证据回来的,但乔紫榆实在是狡猾,她不但把案发现场的照片尽数毁了,还把乔安琪老家,哦,对了,乔安琪的本名叫乔紫桐,乔紫榆把老家亲朋友好友手里的照片事先都弄了出来,也毁掉了!咱们绕了那么大的圈子,原来皆是被这女子牵着走,只因为一开始,我就被夜总会里那个假冒的乔安琪给糊弄了,一心认定乔安琪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九点之后,事实上,那个时候,真的乔安琪已经被杀害之后,塞在衣柜里了,是乔紫榆假扮了她的姐姐,到夜总会做幌子。”
霍云帆点头道:“不过我想乔紫榆事先也不会想到你会在‘江畔明珠’,而第二天又成为探员出现在她姐姐被杀的案发现场,她扮成乔安琪,也是出于不得已!”
周晓京道:“你料得没错,因为乔安琪是刚刚去‘江畔明珠’工作,我表姐当然不希望她随便请假,所以见乔安琪到了时间没来上班,就打电话去催,还说如果乔安琪不舒服可以派车去接她,当时乔紫榆刚刚把她姐姐杀了,又冒充乔安琪来听电话,惊慌之下,只好答应立即去上班。”
霍云帆笑道:“干得好!我想你既然去了乔安琪的老家,想必对乔紫榆谋杀亲生姐姐的动机也已经了解了吧!”
周晓京点头,道:“我得到一个重要消息——乔安琪家跟陈敬夫家是老邻居!”此言一出,周晓京还以为霍云帆会大吃一惊,不想他却十分镇定,好像早就在意料之中似的,这下倒叫周晓京迷茫了。
正是满树的花吐蕊飘香的时候,柳絮便从枝头随风飞扬起来。它们一片片,一团团过树梢.飘过水面,有时纷纷扬扬,竟如漫天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