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众人意料,公主殿下今晚居然好脾气地没有发飙,只是用一种及其恐怖的眼神恶狠狠地盯了那个白痴王子一眼后,默默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眼见着萧铃儿出了毡房,郑延卿心中也是担忧的。外面天寒地冻的,萧铃儿穿的又那么单薄,这会儿在毡房中捂得热热的出去,身子适应不过来,很容易生病啊。本想拿件披风出去寻她,又想起她在给他闹脾气这样出去,以她的性格只会冷哼一声,并不会领情。
末了,对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小茹使了个眼色,跟了他好几年,时常交谈的小茹与他之间早已心有灵犀,经主子这样一提点,寻了个借口,征得了王子的同意,便匆匆出了去,到门口时,趁所有人不备,偷偷捞了件公主殿下刚才放置在这里的披风,转身出了门。
事情交给小茹去办,郑延卿放下心来,不再担忧萧铃儿,转身专心致志地投入了与王子殿下和诸位大臣的战斗中来。
毕竟,有饭桌的地方就有战斗,这场大战可比什么都恐怖。
门内众人明争暗斗不可开交,天人交战的状态弄得郑延卿也是起了一身冷汗,门外,小茹已经追上了萧铃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披风披在了萧铃儿的身上。
见来者并不是郑延卿,萧铃儿也松了口气,僵硬的面部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反正这会儿毡房中也不好进去了,就算别人不说什么,不过她一点也不想参与到政治中去,毕竟讨论政治或者政治大战很是累人,她也想放松一下心情,多多散散心了,索性,也就与小茹随口聊了起来。
萧铃儿平日里待小茹也是不错,就像对自家小蓝一样,所以小茹并不怕她,反倒与她显得亲近。
有些话,心中念着主子,也知公主大人明理,便开口问了起来。
“公主殿下,有一事,不知奴婢可否相问?”
萧铃儿猛然听到小茹这样说,不禁有些怔愣,随后点点头,同意了。
“有什么事儿你就问吧,只要我知道,就回答你。”
小茹知她会应允,歪头思忖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了起来:“公主殿下,请问,您和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主子这几天闷闷不乐,奴婢见您也不怎的快活,是有什么矛盾吗?如果奴婢可以帮到您们,可否与奴婢一说?”
矛盾?听到这个词,萧铃儿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不是矛盾,而是思想的不同步,她支持的信念,郑延卿并不能理解;郑延卿所担忧的,她亦不能忍受。原先在这个小姑娘没有提及时,她还以为两人之间的是矛盾,不过经她提起,便明显发现并不是这样。
呵,原来,经由自己一手教习的人,思维也会与她偏差得如此之大,果真不是一个脑袋啊!
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隐隐带着讽刺和落寞。这个表情,被小茹谨记在心,不管未来如何发展,直到她死,这个孤独的表情,还是闪现在了她的眼前。
慢慢抬头看向了天空,天色灰暗,有雪花,飘零而下,落在了她眉宇之间那一点赤色之上。慢慢阖了双眸,心中一点,是雪花落在了里面,凝成了一颗剔透的冰珠,粘连在里头,不消散。
“小茹,你说,我和郑延卿,算的上是相配吗?”再度睁开眸子,眼中闪烁着小茹看不懂的奇异光芒。
“公主殿下,奴婢没有爱过人,不过奴婢觉得这世上没有绝对相配的人,每一对情人之间都会有不相同的地方,或许因为这些所谓的隔阂,两个人才能互相吸引,互相爱恋,互相包容吧!完全相同的人,看他就像是看另外一个自己,完全重合,不就觉得无趣了吗?”
听到这个说自己没有爱过人的小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萧铃儿眼中略过一丝明了,便继续问了下去。
“那你可知,隔阂产生的种种,该如何应对?”
小茹想了想,开口回答:“隔阂产生的不好的情绪,奴婢觉得,应该是互相包容吧,为他讲述自己的想法,如果爱的话,都会理解的吧。”
听她这样说,萧铃儿开怀的笑了起来。小茹诧异地看着萧铃儿,不明白她为何要笑。
“小茹。”突然叫了她一声。
“嗯?”小茹抬头看向萧铃儿,疑惑她又突然叫自己。
“你有喜欢的人啊。”萧铃儿差点笑出了眼泪。
啊?小茹瞬间羞红了脸,连连摆手拒不承认:“没有啦,公主殿下您不要调笑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萧铃儿笑的直不起腰,不过她还是一边捂着肚子向着距离毡房越来越远的地方有着,一边笑着向身后的小茹说道:
“没有爱过人的人不会讲出这样一番话。不管你爱谁,总之一句,这句话算是劝你,为了你好。——照顾好你的主子,比什么都重要。”
小茹听到她提及了主子,一张脸更加通红,不过她再没有追过去,只是看着萧铃儿的背影,听着她的话,随后喊了声:
“谢谢公主殿下,奴婢必将谨记在心!”
小茹回了毡房,发现宴席已经结束,桌子旁留着的,只有郑延卿一个。
“回来了?”郑延卿的声音没有起伏,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一番政治斗争中,没有回过神来。
“回主子,是的。衣服送给了公主殿下,和公主殿下交谈了几句,耽搁了服侍主子,请主子恕罪!”
郑延卿摆摆手,示意小茹莫要下跪:“地上阴冷,你莫要跪了。你也没有什么罪,为何要我恕你的罪?你不妨告诉我,这个罪,如何恕。”
小茹咬紧了嘴唇,想起刚才公主殿下给她说的话,揣测她的内心,小脸一红,不过同时又想起了萧铃儿那个眼神,心中一紧,不经思索,便开了口,向郑延卿说了萧铃儿心中的忧愁。
“主子,您和公主殿下之间的事,您不打算处理了吗?您是男子,理应率先出击!”
嗯?什么?
郑延卿一瞬间被小茹一席话雷的不行,随后安缦地抓抓头发:“丫头,你说什么呢?”
小茹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正经模样,握着小拳头,一本正经道:“主子,公主殿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作为一个公主让她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有些骄傲,不要怕吃瘪啊,上啊,去找到公主殿下,和她好好交流一下啊,上次事情发生时您只是偏激地丢下了公主一个人跑了,您让她情何以堪?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两个人一起解决不是很好吗?干什么还要冷战?你们不是相爱的不是吗?”
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不顾郑延卿已经被吓的愣住了,吼完后,扔下郑延卿一个人,转身跑出了毡房,独独留下郑延卿一个人独自发愣。
直到小茹跑走好久,郑延卿才有了一点反应。
果真是如此呢,他扔下萧铃儿一个人,不听她的解释,不在乎她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把自己抬得过高,认为萧铃儿的所作所为所想都是错的,甚至没在意萧铃儿说出的“全是为了自己”这些话。他的洞察力甚至不如一个和萧铃儿并没有多熟的侍女,这样的自己,很糟糕啊。这样看起来,自己未免是太过于自私了,这样的自己,想必是让萧铃儿伤透了心吧?这样的自己,就连自己也觉得讨厌。
不能再犹豫了吧?再犹豫下去,萧铃儿将会是如何的难过呢。闭了眼,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了一会儿,随后抬头,不假思索,立刻冲了出去。
铃儿,他的铃儿,可否还在等着他呢?
出了去,门外一片白茫茫,他不假想,立即向前冲去。萧铃儿的习惯,在陌生的环境里,出门向前走,所以,她一定在前方。
等我啊,铃儿。
雪地里跑起来很累,也跑不快,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用尽了力气,被风雪割疼了脸颊,风雪糊上了眼睫,他通通不在乎。只是,当看到了眼前那抹雪白的,宛如仙子一般的人影时,他觉得,自己再走不动,也总算是,她还在等着他,他,还没有错过她啊!
“铃儿!”
举步维艰地冲过去,将将在半路,便迫不及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雪中那抹倩影诧异地回头,看到来人,眼神中闪烁着比极光更美丽的光芒。不过,嘴角冷漠的弧度,还是硬生生映入了郑延卿的眼眸中。
唉,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呢。
笑了一下,果真,如小茹所讲的一样,公主殿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呢,还是会傲娇,会耍脾气,会口是心非,会在看到喜欢的人时,眼神明亮。
这个人是他喜欢的女子,和别人的女子不一样,但是又和别的普通女子完全一样,这样一个别扭的女子,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公主殿下,他一个人的,铃儿。
怎么办呢?就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她的目光也是被完全的吸引了。那个气喘吁吁的,冻得脸颊通红,又是一脸傻笑的男子,是她的,完全属于她的琴师,她的郑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