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吟吟地仰视着一脸漠然的萧铃儿,郑延卿突然不怕了。
是的,有什么好怕的呢?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萧铃儿啊!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这个叫做萧铃儿的人,都舍不下心来,从真正意义上来蹂躏虐待他,从自己的手便可看出,萧铃儿对自己不是不爱了,不是不要了,而是另有原因的。
她知,他懂。
他知,她亦懂。
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铃儿听着郑延卿的话,点点头,“是,什么要求都可以,唯有‘留下来’和‘带我走’,这两点恕我不能够答应,剩下的,皆是可以的。”
“原来是这样子……”郑延卿笑着点点头,脸上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的难过,没有一星半点的埋怨神色,只是单纯的笑着,感觉似乎很是高兴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很是难过。
心疼郑延卿,事到如今还要用一种很是开怀的表情1来对待大家,对待这件事。
这件事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对郑延卿来说,都是一个不公平的事情,真的是很为郑延卿感到难过。
“那皇上,请您随我来一下吧!”郑延卿笑吟吟地一指旁边的一等闲杂人员,意思萧铃儿懂得,他只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对她说,他不希望其他人在场。
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的过去,两个人的故事,哪能让别人参与其中呢?这明显很是犯规。
萧铃儿不打算让这个样子的郑延卿去别处,只能挥挥手,示意图布新,萧靖和小蓝等人先离开这里。
“你们去外面等着,朕一会儿就出来。”
注意到了萧靖的依依不舍,萧铃儿这才开口说了话。
其他人听到萧铃儿的话,这才一个一个慢吞吞地出了去。
“有什么话你想要对我说?”萧铃儿对郑延卿改了自称,去掉了“朕”,用上了“我”。
这是对待郑延卿时的,独一无二的自称。
“铃儿,”郑延卿唤了她一声,在萧铃儿看他的时候,他开口讲道:“铃儿,你可否唱一曲当年我们一直很喜欢的,我们两个人一起谱的那支曲子?”
那个曲子……吗?
萧铃儿突然有些恍惚了。那支曲子,是她当时及笄时,郑延卿为她谱的曲子,她填了词,两个人便就此爱上了这首曲子。而他们的爱情,也从那时候真正走上了正轨。
这些记忆,有多久没有忆起了?这首曲子,她又是有多久没有哼唱出声了?
“皇上,可否为草民哼唱一曲呢?也不知道草民有没有这等福气了……皇上还请看着给。”
郑延卿笑的俏皮,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郑延卿,那样的成熟稳重,这时候的郑延卿,仿若像是入了魔一般,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的郑延卿。
萧铃儿心下一痛,不由得连忙安慰道:“郑延卿,别这样说,我给你唱,便是了。”
“嗯,那草民谢过皇上了。”郑延卿微微一笑,坐在地上的他想要起身,但是手臂泛酸泛软,浑身软绵绵的,根本无法站起身来。两只手臂支撑了身子好一会儿,也没有使得软趴趴的身子站立起来,只得勉强坐直了身子,对着萧铃儿微微弯了一下腰,笑着道:“多谢皇上恩赐!”
萧铃儿突然有些哽咽,心里难受的紧,但是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瞟了郑延卿一眼,努力控制着眼睛深处波涛汹涌的情绪,在外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她只希望郑延卿莫要看出来,让郑延卿从真正意义上深深地恨着她,一直恨着她,这样就好了。
至少这样的话,郑延卿便不会伤心了。
她只是这样的希望着,她希望郑延卿能再次配合她一次。
一次就好。
萧铃儿闭闭眼,再睁眼时,硬是把自己眼角的那一滴泪给狠狠地憋了回去。
“不必多谢,我给你唱一曲,你为我抚琴,这样可好?”
“像从前那样?”郑延卿眯了眯眸子,紧紧地看着萧铃儿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东西出来。
萧铃儿自然是发觉到了郑延卿的目光,立刻别过头去,躲避到郑延卿的目光,这下子才安心说道:“嗯,你认为是那个样子的话,那么就是那个样子吧。”
郑延卿笑了起来,点头答应道:“好啊!那还请皇上给草民带来草民的那张琴吧!原来的琴,抚起来才有感觉。”
萧铃儿点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毕竟那张琴上记载了太多我们的故事,自然是有感觉的,那也是一件旧物吧。”
说着话,又啪啪手,她的身后迅速落下一个隐卫来。
“主人,有何吩咐?”
“去,去朕的书房里,把那张桐木琴拿过来。”
“是!”
郑延卿听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抬着的眼,看着萧铃儿,笑的是更加的愉悦。
“琴很快就拿过来了,你还是先动动手指头吧,我怕这么多年过来,你的手已经生的不能再生了。”萧铃儿扯扯嘴角,努力压制着别的情感,不让它们出现。
“多谢皇上的关心了,草民还是可以的,这么多年的琴技,不会说没有就没有的。”
萧铃儿听到郑延卿的话,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一笑,转瞬即逝。
隐卫的速度不得不说,很是迅捷,不一会儿便抱了琴过来,递给了郑延卿。
萧铃儿看着那张琴,又看了一眼郑延卿,并不说话。
郑延卿则是看着萧铃儿送来的那张琴,目光呆滞,内心是十分的震惊。
那张琴是很久之前的了,上面也或多或少的有些磨损了,按理来说,这三年他没有碰到这张琴,这琴的琴弦必定是会受损很严重的,不过从这张琴上看来,这张琴被人打理的很好,桐木上打了油,琴弦也被做过了很专业的护理,所以并没有受损,依旧是很久之前的模样。
郑延卿不是震惊别的,他只是在想,估计这把琴的人是如何做想的。
她明明是将他关进了地牢之中,禁闭了三年之余,这摆明了是要遗忘自己,可是她对待这把琴,怎的要这样的温柔?这不是,一手纵欲,一手钳制吗?这样做,到底是想要怎样?
恕他无知,他并不知道萧铃儿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郑延卿,琴到了,还是你曾经的那张琴,你是不是,应该为我抚琴一曲了?”萧铃儿笑眯眯地看着发呆的郑延卿,那个神情,宛如是最开始的模样。
那抹笑,正巧被郑延卿抓了个正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铃儿看,他似乎是看到了最初时候的萧铃儿,好像这些年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什么都不曾改变,郑延卿还是最开始的那个爱着萧铃儿的郑延卿,萧铃儿也是那个曾经最开始的时候,深深爱着郑延卿的那个萧铃儿。
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仍然是最初的模样。
“是呢,皇上,草民这就为您抚琴一曲,您也不要忘了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我抚琴,您吟唱。”
“你大可以放心了去,我一定不会忘记诺言的。”
郑延卿微微一笑,笑容晃了一下萧铃儿的眼,她似乎看到了郑延卿最初的模样。
郑延卿的手法果然没有变生,依旧是以前的很棒的模样。
郑延卿手指落在琴弦上,一挑,一按,琴声便如同流水般潺潺而出,分外的,温柔,眷恋。
萧铃儿也随之吟唱起来,歌声婉转,优美,又藏着深深的不舍,深深的爱恋。
琴声与之歌声,温柔缠绵着,充斥了整个地牢,让这个冷漠的地方充满了温暖。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说的大概就是如此了。
再美的曲子还是有最后的音符,再缠绵的爱意还是有落幕的一瞬。
很快的,一曲终了。琴声娓娓,歌声悠扬,还是到了落幕时候。
郑延卿揉揉被琴压的酸痛的腿部,又转了转因为长时间悬空的胳膊,笑吟吟地看着萧铃儿道。
“多谢皇上的配合,多谢皇上的赏赐,草民郑延卿很是满足,草民——此生心愿已了,还请皇上发落草民,草民定将好好配合皇上的指令。”
笑的无邪,萧铃儿还是心痛了。
“既然如此,那么,朕今日,释放你即日归故里,你带着你的琴,离开吧。”
萧铃儿忍着心痛带来的不适感,转过身稳定着声音,对着郑延卿讲了这绝情的话语。
“是,草民领命!”
郑延卿对着萧铃儿的背影,低下了头,跪拜下去。
轻轻一吻萧铃儿身后的地面,郑延卿再起身时,脸上已没了笑意。
弯腰将琴抱在怀里,郑延卿转过身便从地牢中走了出去。
甫一接触到耀眼的阳光,郑延卿被刺的落了泪。
阳光,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呢?还是,那样的,耀眼呢……
一步一步,虚弱地走出了这偌大的宫殿,脚步虚空,但却格外的坚定。
别了,京城。
别了,萧靖。
别了,那些朋友们。
别了——
我的,萧铃儿。
萧铃儿站在宫殿入口,对着郑延卿离开的方向,轻轻地一遍一遍地哼唱着他们共同的歌。
一遍复一遍,泪落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