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说:“她这个病是个奇病,叫什么病名,我真不知道。但是你说的很对,她这个病就类似癌症,异神经就是她身上的癌细胞。如果要用等同的条件来对比,她这个癌细胞已经到了晚期,已经不适合做任何的手术治疗。可是,我们要的不是想让她继续活着吗?”
“……”
“进行治疗,我们在冒险,她也在冒险。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她也知道她在做什么,我们都是清醒的。二少,我是医生,我身上肩负的使命不是一个神医的称号,我肩负的是人命,我比你更希望她能活。”
甄笠寒的声音更沉,沉的几乎是从脚底传来:“我没有说不让她做治疗,我也没有要破坏你们治疗的意思,我就是说再等两天,等她的体力气血再恢复恢复,那样治疗的时候她也能多熬一熬。”
顾青摇头,再摇头:“有些事情可以等,有些事情一天都等不得,她如果背上没伤,这些治疗是要从根部开始治的,连续七天休息三天再连续七天,总共来返六次。现在她背上有伤,我知道她体力不支,就采用了最弱的治疗方案,前后也就做了两次,还是间隔的做。这种疗法的效果有多差,你应该知道。现在休息了半个月时间,这种恶化又到了哪种地步,你应该能想到。容她休息到今天,是我最大的尺度,你就不要跟我再争,好吗?我能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能不知道哪种情况下不能做?”
顾青急得跳脚,喘了一口气又说:“我知道你怕她受罪,可你目前看到的平静不是真正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暴风骤雨,你知道吗?二少,我是医生,我懂,你听我的,行吗?”
不等他回答,顾青又说:“如果你这么固执的不讲道理,那以后我就不让你见她,更不让你们在一起。我不能让我的病人,就这样被你拖死。”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许是怕以后参与不了她的治疗,甄笠寒低头同意了,走回床边,见她睁着眼睛,就知道她已经全部听见。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她也没有说话,同样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们都不说话,心里却想着一样的事情,分开只是暂时的,分开只是为了以后的长相聚。和上次一样,甄笠寒目送她进的治疗室,她在里面,他在外面。
他一个人站在椅子上,等!
她看着身边的机器,特么的想咬碎它,那么痛,那么痛,看着都害怕。顾青凑到她面前,问她还想说什么。她想都没想,无力的吐气如丝:“等我好了,看我不打死你!”
那么痛,那么痛!
还是那么痛!
如锋利的刀子在割,如无数的针头在挑,一丝丝皮肉地挑着刺着,一点点骨头地剔着刮着,她疼得想打滚,努力地咬着唇憋忍着疼痛,为了防止她蜷缩身上崩裂背上的伤,顾父顾母又一头一脚的按着她,不让她乱动蜷缩。
她疼得无处化解,脑袋嗡嗡的炸疼,胸口闷闷的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在喘气,痛痛痛痛……坚持了多久,不知道。怎么昏迷的,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子腾哥哥还只是她的哥哥。他们在一起快乐的生活,妈妈笑起来很美,爸爸很爱很爱妈妈,去哪里都要带着妈妈,却不怎么带她。
妈妈要什么,爸爸都给买。她要什么,爸爸都不买:“这个太大,不适合小公主……这个太沉,小公主拿不动……这个太低俗,有伤小公主的小脸面……”
“我可以不要脸吗?”她就想买,哪怕能得逞一次都好,可是脸不要,还是买不到。外面好像在下雪,她陪着妈妈去商场,里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公主裙,她拿起就放不下,想让妈妈给她买,妈妈肯定不会买。
她跑去找子腾哥哥:“哥哥买,哥哥买给小公主,小公主喜欢漂漂的公主裙。”子腾大她三岁,哪有那么多钱买漂亮的裙子,他好为难,她不高兴了,嘟着嘴巴就跑去找妈妈:“不要哥哥,再不要哥哥,哥哥不给小公主买裙子,没有人喜欢小公主,都喜欢大公主……”
她哇哇的哭,哭得好委屈,为什么小公主要什么都不可以?为什么大公主不要的也要买买买?她不懂,大公主告诉她:“外面在下雪,裙子穿得会冷,等春天到了,再买新款。现在买皮草披肩,好吗?”
她不喜欢皮草,不想要披肩,穿着昂贵的皮草披肩她一肚子的不高兴,去公园找地方要脱掉要丢掉。公园亭子的下面缩着一个小哥哥,小哥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正抱着膝盖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她跑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没有赶她走,或者说没有生气,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就那么看着,看着看着,她先笑了,脱下身上的皮草像给娃娃盖被子一样盖到他的身上,还歪着脑袋很神秘的轻轻告诉他:“不要告诉妈妈我把衣服给了你,你也不要把衣服还回给我,如果你也不喜欢,就拿去卖了,能卖好多好多钱。”
她跑了,又觉得不对,又跑回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哥哥,你长得好漂亮,爸爸说,漂亮的东西都要懂得保护,以后我的衣服都给你穿。”
他怒了,怒完之后又笑了,这或许是他这个冬天听到的最暖心的话!
他笑着,她跟着一起笑,小乳牙整整齐齐的两排,好看极了……天地变换,时间飞逝,面前的亭子被高楼大厦替代,面前的他在一点点的长大,长得比她还高,她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
他长得好好看,比子腾哥哥还要好看,好看到让她心动,又十分的眼熟……闭上眼睛,他说……她乖乖的闭上眼睛,眼前扑来一道暗影,唇上落下他温暖又独特的气味……
“二少!”是他,就是他,没有错的,就是他,她用力的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他在偷偷的吻她……离得那么的近,那么的温暖,妖孽的百看不厌……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许久许久他才轻轻地咬咬她的唇,缓缓离开:“王子找了很久才找到他沉睡的公主,公主沉睡了很久很久才等到她心爱的王子。王了亲吻了公主,公主甘愿为王子醒来,之后他们就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乔琬诺笑了,又虚弱的闭上眼睛,是梦?不是梦?不管是不是,都是他!她再睁开眼睛,虚弱的身体说不出话,只能吐着气息:“我睡了很久?”
“算上今天,有五天。”五天治疗了三次,简直把她掏空,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反复呕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但呕吐的力气生生撕裂了背上的伤,防都防不住。
顾青说,这次的治疗效果还是可以,整个手掌上的异神经全部杀死,手掌恢复了原来的柔软度。修养一周后,开始杀根部,根部的位置大约在她后背腰间的位置。
位置不是很好,治疗期间可能会暂时出现下半身不遂的情况,等治好这种情况就会自行消失!
今后不会有影响,只是近期不会走路!
根部的治疗是一劳永逸的治疗,也是风险最大的治疗,弄不好人财两空,甄笠寒很担心,手掌轻轻地抚摸她的脸。脸已经瘦的脱了形,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样的身体怎么扛啊。
乔琬诺吁了一口气,心底有点悲冷,五天,昏睡五天,这样下去会不会一辈子就睡完了?妈妈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难受?
不想死,却是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好累,好辛苦!
闭上眼又沉沉的睡,睡到晚上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忍不住又趴在床边吐。只是,吐半天也没有吐出一滴水,反而把自己弄得好累。
“二少,抱抱我,好吗?”她好怕,有一种死亡的感觉向她袭来,她怕自己会这样死掉。看着他,想要他抱。
他说好,喂她喝了一点汤汤水水就爬上床,轻轻地把骨瘦如柴的她抱在怀里。她比以前瘦了很多,整个人瘦得就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缩在他的怀里好生的可怜。
她却觉得很安全,闭着眼睛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微微悲观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离开真的会舍不得这个怀抱。”
“……”甄笠寒浑身一僵,恐慌的看着她:“琬琬,不许说傻话,我们的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她意识到自己嘴漏,微微的挤了挤脸上的肌肉,淡笑道:“是啊,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又怎么舍得死呢?二少,抱紧我。你抱紧我,我就不敢走太远,会回来的。”
“嗯!抱紧抱紧!”甄笠寒心酸的想流泪,手上同时加了几分力气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这样抱紧会不会难受?呼吸会不会觉得困难?”
乔琬诺微微的摇头,又提出要求:“二少,再吻吻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