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笠寒闭上眼睛,头脑一阵阵晕眩,骗了他那么久,为什么不再骗他?
继续骗他这是假的啊!
继续骗他手疾不是绝症啊!
继续骗他,妈妈是死于心脏病,而不是死于手疾这个不治之症啊!
季子腾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手疾这个绝症是乔家的秘密,除了当年的主治医生、乔伯父、我、她,还有沉睡不醒的乔爷爷,这世上再没有其它人知道这个秘密。哪怕杨飙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多年,同样是不知道……她的右手越少用越好,一旦出现抓握不牢的症状,你就要小心,那是恶化的表现……手痛的时候不要用药,它自己会慢慢修复,可一旦用药胳膊就会出现僵硬的现象,漫开的红色就是病情蔓延的走向和终端……终端消失在身体的深处,那就说明病情已经到了晚期,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甄笠寒的心好痛,好难受,季子腾还说:“我和她在一起呆了几天,看她的右手一切正常……你有注意,她没有流产,又没有生宝宝……她的情况一切来说都还好,你以后小心照顾她就是……有空去看看他爸爸,帮我送束花,也让他老人家认认你的脸,他会喜欢你会感激你……”
甄笠寒要哭了,眼泪在他的眼眶疯狂的打转,季子腾说她一切都好全部都是错的,她的右手在出差之前就已经有拿不稳东西的现象。昂利发来的传真件,她做翻译的那天,右手就频频掉笔。
一支笔才多重?
她连一支笔的重量都不能长时间的承受,还一直瞒着他,瞒着他……眼睛睁开,无比痛心的看着她:“你怎么就能忍心瞒着我?你怎么就能做到这样的忍心?乔琬诺,我对你不重要,可乔家的仇还没有报呢!你这样耽误自己,就不怕自己报不了仇?就不怕自己会死不瞑目?”
乔琬诺扎进他的怀里,抱紧他,呜呜地哭:“我怕,我怕,我怕,我天天都在害怕。可是,我害怕有用吗?一切都有天意安排……我想不到乔家会变成这样,想不到我会坐牢,想不到我会遇见你,更想不到它会恶化的这么快……以前我是不怕死的,现在我可害怕可害怕死,我怕死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
甄笠寒心痛的眼泪落进她的黑发,却隐忍着,反手抱紧她,恨不得将她封存在他的身体里,永远不要放出来。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乔博拼尽全力、走遍全球、看遍名医,都没有留住乔夫人的性命。那他现在又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乔琬诺?
顾青?顾青一个人够吗?
她还在哭,呜呜呜的哭得他整颗心又乱又碎:“别哭别哭,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我还有很多资源可以用。我不会让你死,你也不会死。别怕,别怕,还有我在!”
还有他在!
还在他在!
这句话,是她第几次听到?然而,每次听到的时候,她都是最无助的时候!
哭得没了头绪,整个人都乱了,乱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她被甄笠寒带到楼上,找了一间高级VIP病房,把顾青叫到那里,关着门,很秘密的进行沟涌:“她右手的病我已经全部知道,你知道多少现在可以全部告诉我。”
顾青好诧异,但见乔琬诺哭肿了眼睛,他还是信的,必竟甄笠寒想知道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没有隐瞒,如实一五一十的说出所有实情。
最后说:“她妈妈已经把能治的方案,全部尝试了一遍,最后统统无用。也就是说,到死都不知道她这个病是由什么引起。”
“血液有没有问题?”甄笠寒现在也乱,乱得像当年的乔博,抓着机会就想试一试。
顾青摇了摇头:“血液没有问题,各项数值和正常人一样,即使是恶化的形势下验血,血值依然符合标准。不过,她恶化的很快,刚到多伦多的时候是两指失去知觉,被季子腾带走的一周她恶化到三指,回国三天她可能没注意,她失去知觉的部位又往上移了一指左右。”
甄笠寒石化现场,目瞪口呆!
乔琬诺深深震惊之后,用左手按压右手,掌心上方的指根处果然没有知觉,木木的感觉不到温度,也感觉不到掐痛。她慌了,真的慌了,怎么会这么快?
这么快下去,她还能撑住半年吗?撑不住,又到底还剩多少时间?
顾青没有瞒他们,瞒他们没有意义,他需要的是能积极配合的病人,他如实说道:“按这种速度恶化下去,她顶多顶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甄笠寒手中的手机摔落地上,这于他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乔琬诺同样意外,僵在那里,整个人都不好了,按他说的,她估计要死不瞑目了。两个月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只够她做出完整的方案,怕是连杨飙倒台都没机会看见。还有煎包……煎包的爸爸,爸爸……
扭头看甄笠寒,他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一张脸又白又僵,用手指戳了好几下,他才缓缓回神,满目痛色地看着她:“别怕别怕,两个月也是时间,足够我们找到治病的方法。你在这里先睡会儿,我出去和顾青再聊聊。”
他把顾青叫出去,出去的时候特意把门反锁,不让她出去。她知道他们在聊秘密的话题,秘密的她也不能先知道。甄笠寒把顾青叫到过道的尽头,很小心的问:“她妈妈的治疗方案,能不能再用到她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体质,她妈妈用的无效,她或许有效?”
“对!”
顾青摇摇头:“问题不是治疗方案,问题是找不到病因。找到病因,就一定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找不到病因,任何治疗方案都是消耗生命。她的想法也对,与其进行无用的治疗,不如按自己的想法终结。”
“不可以……”
“她已经变了很多,最初的她连治疗都不想做。现在为了你,她一退再退,不但同意做治疗,还同意做手术。你不要逼她,她的心情好坏,直接影响她病情的发展。”
甄笠寒心烦,烦得手足无措,在身上乱翻。翻半天什么都没有翻到,问他要:“有没有烟?给我一支烟。”
“我不抽烟!”顾青叫保镖送来一盒烟,让他抽,心乱,能压一下是压一下。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抽得烟雾缭绕,头上的白发也在顾青的肉眼能见的速度下一根根由黑变白……顾青暗叫不妙,夺下他的烟,朝他脖根的敏感处处轻轻一拍。
他被拍晕,顾青叫来保镖:“把他送到另一间病房休息,再去买一盒黑色的染发剂,他这样的发型,绝对绝对不能让乔琬诺看见,否则真是越帮越忙。”
保镖速度行动,把他安顿好,把他的头发染黑,顾青又抽了他一管血。一切做好,他才把乔琬诺放出来:“你过去照顾他,他现在的心理压力很大,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已经把他打晕,他醒了之后,你给我打电话。”
乔琬诺好难过,又想哭,顾青见状,又回过头交待她:“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哭。你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你现在的心情直接影响你的寿命,不想我手忙脚乱,不想他心急如焚,你笑一下好吗?”
她笑不出来,但能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她没有哭,躺在甄笠寒的旁边,头枕在他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声。从此以后,这动听的心跳声就是她坚持的方向:“二少,我会为你坚持到最后一秒,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想着你,为你撑下去。你不要着急,还有时间,还有救!”
甄笠寒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做梦,梦到小时候被甄父百般嫌弃,被弟弟狠狠欺负,梦到妈妈出车祸被压成肉泥,梦到旧地和霍周苦苦的训练,流汗还流血……然后,血流不止,一直蔓延……有哭声传来,乔琬诺的哭声,隐隐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琬琬……琬琬……”他在睡梦中叫,一直叫,一直叫,把乔琬诺吵醒,拍了拍他的脸:“二少,醒醒,醒醒,我在这里呢!”
甄笠寒被拍醒,惶恐不安地看着她,又紧紧地抱住她。她拍着他,轻声的安慰他:“没事没事,我在呢!梦醒了,你就能找到我,我不会走远。”
很多年以后,甄笠寒每次从恶梦中醒来都会想起她这句话,可是,他再也找不到她,她走得很远很远……而此时,他的心情依然沉重,亲吻她的额头:“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很多很多的血,听见你在哭,又找不到你在哪里哭。以后不要哭了,哭了对身体不好,有什么不开心就跟我说,打我,骂我,怎样都行。”
乔琬诺心塞塞的就想哭,可是又不能哭,就强装笑颜的趴在他身上,捏他的脸:“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待遇,我就早点把真相告诉你,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欺负你。二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