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在太平间门口,久久不肯离去,女子出来时,我与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没有到太平间里再看上他一眼,我不忍心将谎言进行到底,其实,我是懦弱、不坚定,因为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
我不知道自己的爱是否有力量?是否在孩子生命的最后时刻带给他一份别样的爱与顶天立地,但仓仓的面容却久久在我的映像里不肯挥去,我知道,这可能会伴随我的整个人生?有好几个夜晚,我是哭着从梦中惊醒的,耳畔依然传来仓仓稚嫩的声音。
女子过来看我,送给我仓仓的一本漫画日记,这是仓仓爸爸去世后,仓仓画的,其中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力:一个孩子,光着脚丫子,寻找自己的爸爸,他历经磨难,最后于一个黎明在一个枯萎的煤矿前找到了满脸黝黑的爸爸。孩子没有号叫,没有欣喜,画外音上只写着一句话:早安,爸爸。
幸福知道,伤害曾来过
1.林凡可怕的爱情
母亲离世后,我是绝对不允许林凡再婚的,虽然他视我为掌上明珠,虽然他一度信誓旦旦,说想给我无边无际的幸福,但这一切,都在我的悲伤中化为乌有。从此后,我与母亲天各一方,再也无力照顾彼此的只言片语。
我暗地里知道了林凡的事情,早在母亲之前,有一个女子,就与他暗度陈仓,差一点让我与母亲的春秋大梦城毁人亡,幸亏上天佑人,让林凡与母亲结合生下了我,我本来不涉世事,但自从记事后,我便开始无穷无尽地折磨着林凡的心思,谁让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的小宝贝,他在这个世界上赖以生存的魂魄。
我将此当作了基础与筹码,经常与之沟通交谈,不过,常常是下命令似的,生活中的事情,我照问不误,问他究竟还有没有念着那个可怕的女人?林凡摇头,算是对我最诚恳的回答,我举起拳头,让他小心着点,一个女孩子,从此开始为难一个大男人。
我知道那个女子的心思,她只不过是看上了林凡的万贯家财罢了,母亲在世时省吃俭用,帮助林凡建立了偌大的财产基础,林凡的公司,至少有母亲一半以上的功劳,因此,我作为她财产的继承人,我有必要发表自己的看法,因此,我无法矜持,我只有暴动、起义和反抗。
2.我的早恋事故
我终于顺利地准备实施自己的第一步计划,在此之前,我与林凡彻夜长谈,最后,我熄了灯,点燃了蜡烛,我想用母亲在世时的场景唤醒林凡爱的良知,母亲尸骨未寒,竟然找起了自己的老相好。
我们谈不拢,林凡的叹气声此起彼伏,他的手机响了,他无力地挥着手,不想去接,我拿住了电话,却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名字:余妙芬,我摁响了接听键,痛责着一个女人罪恶的爱情观,我警告她不要破坏我与爸爸的安宁,虽然我小,我只有十六岁,但我学会了是与非,分辨得出什么是恨什么是爱,一切横刀夺爱的女人,都必然死在时间的横梁上。
我唇剑舌枪,一个女人,在那边泣不成声,直到林凡一记耳光抽了过来,我从此后,半只耳朵听得不太清楚。
班里一个奶油小生,整日里垂涎于我的美色,曾经约过我,却被我扔进了九霄,我此次利用了他的这一个短处,我告诉他,敢不敢当我的男朋友,随我回家,见我的老爸。
他是个小胖子,平日里气喘吁吁的,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硬着头皮点头,买了汉堡,一步不回头地进了家门。
天知道,他与那个叫余妙芬的女人竟然在我家里,我们的出现,破坏了秩序与安宁,让他们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安置自己的尴尬。
本来林凡目光呆滞,可是当我一本正经地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男友时,一股莫名的怒火竟然从林凡的脸上点燃,他站起身来,冲着小子狂吼着,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你们才多大呀,找死呀,早恋,我抽死你们。
3.恋爱后时代及病痛由始
凭良心讲,他是爱我,所以才抽的我,小胖子替我挨了几巴掌后逃之夭夭,我才知道天下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我只是哭泣,林凡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无知,不知好歹,说到痛处,竟然准备二次发动进攻。
我说你揍吧,打死我算了,让我随母亲去天堂。
他扬起的手停顿在风中,没有落下来,余妙芬过来安慰他和我,假惺惺的样子好像一个恶妇,在无尽的争吵声中,我突然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我的生命从此由过去时走进了倒计时,因为在后来我才知晓,我得了白血病。
这件事情很快平息,因为林凡与余妙芬竟然轻描淡写了此事,我本来以为他们会继续发扬不怕苦累的作风,与我斗争到底的,但他们息事宁人,我也无法再次点燃战火,我只是待在病床上,听凭医生孤独无助地将液体滴入我的身体里,我与林凡一脉相承,站在一旁的林凡突然间耸动身体,我分不清,他是哭还是笑,我觉得他好没用,一个父亲,竟然没有架子,哭啥,母亲临走时他没有哭,当时,我以为他是冷血动物,现在,在另外一个女孩子面前,他竟然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余妙芬天天晚上过来缠着我,像个噩梦似的,我几度想摆脱她的统治,却感觉力不从心,我动了几次手术,据说是换血,却没有成功。我只好作罢,按照正常的生命规律进行自己的事情,我给学校里的好友写信,打电话,他们天天过来陪我,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我才感觉心痛,除了母亲在天堂陪我外,便是余妙芬,林凡晚上需要加班,我感觉余妙芬的背影像极了母亲。
4.余妙芬的心事
我本来不愿意打听另外一个女人的心事,但余妙芬在自己面前跑前跑后的,由不得我感情的栅栏不打开,我只好装腔作势地痛苦,让她故意帮抚我,有时候,她便念及自己的心事,我才知道她的身世:自幼父母双亡,与父亲青梅竹马,却因为爷爷的反对而婚姻败北,她没有再嫁人,而是孤独地守候着一个荒唐的梦;我更知道,林凡竟然不爱母亲,他们的结合只是媒妁之言的产物,我知道结果后非但没有痛苦,反而觉得母亲好可怜,她以她的离去,想成全他们的爱情。
我本来对余妙芬产生了怜悯,觉得她虽然距离母亲的身份遥远,但毕竟有了一些情愫在里面,但一段他们之间的谈话却使我感觉到五雷轰顶。
他们竟然在我住院期间结了婚,这一点,在林凡手机的结婚照片中得了印证,他们急不可奈,竟然背着我做这样卑鄙的决定,更甚者,竟然是,他们商量着要个孩子,我的天呀,这是林凡吗?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我不理他们,尽管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终于在一个漂亮的黄昏时分,被几个同学成功地“劫持”走了,我就是想让他痛不欲生,从此后孑然一身地走完江湖路。
电视台里、报纸上,到处有我的寻人启事,警察们到处活动着,甚至医院的值班医生也挨了处分,他们找不到我,他们不知道,我偷偷请人在母亲的坟茔边上建了一座小房子,我与小胖子待在里面,他胆颤心惊地陪我度过了一周时间后,由于恐惧过度,终于于一个清晨时分逃向了远方。
5.幸福知道伤害曾来过
我的病在加重,我好想林凡,却抓不住手机,我想到了他温暖的脸庞,发脾气时的温柔表情,他现在一定到处在找我,就好像谁偷走了他一辈子的光荣。
我于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了,林凡与余妙芬火速赶往医院,我进了重症监护室,林凡与余妙芬在外面傻傻地看着我,我睁开了眼睛,冲着他们眨眼,第一次,我学会了理解与感恩。
我的病情十分不稳定,林凡与余妙芬不敢进屋看我,偶尔的一个机会,我清醒时,我抓住他们的手说,我不怪你们了,我知道我得了啥病,白血病,认命吧。
林凡傻乎乎地看着我,摇着头道:不会的,我的宝贝女儿,你已经有了希望,我与你余阿姨结婚,我们再要个孩子,而那个孩子脐带血,可以救你的命,医生说了,没有问题的。
突然间,不可一世的表情与按捺不住的信心之链崩断了,我感觉母亲在远方向我招手,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一切伤害终已走远,我知道了什么叫作幸福的概念。
所有那些伤害呀,快快离开吧,我庆幸自己没有将自私永远放大做强,我仍然是个不涉世事的孩子,我任性却沿袭了林凡的不可一世的性格,他们的爱,仍然在我的身上残留,我还重新得到了一份新的关爱,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那晚,我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知道伤害曾来过,你知道伤害曾来过,但结尾却是:幸福知道伤害曾来过。
一个少女的亲情流年
十五岁:
收到了平生第一封情书,原本是快乐至上的事情,而我却没有因此有丝毫的愉悦感,主要是唐一喜送给我的情书让我难堪,他的动作高傲无比,仿佛是我要屈服于他的魔爪之下,我是有条件性地接受了他的暧昧,但我转身时,却感到眼泪从眼睛里无助地夺眶而出。
从各种角度都可以分析得出,唐一喜是在捉弄我,我无力还击,又没有好友帮忙,我只好借助于爸爸,而此时的他,据说正与一帮包工头们聚集在一起大声地说话,高兴地喝酒。酒是他的全部人生。
我又想去找许莉,但她下岗后,无事生非,每天将自己的家庭变成了放纵青春的海洋,一帮无事可做的老娘们,将我的家与我的妈妈生生地扯进了麻将,而许莉妈妈简直是不可自拔地享受着这种无药可医的扼杀与伪浪漫。
在这种情况下,我在十五岁的年华犯上了不治之症,我没有任何医生可以寻找,如果我找到了爸爸,胡海风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淘气包,没有长大的孩子,在众人的欷歔声中,他以为自己威严扫地,便会将我骂个体无完肤,我心疼他,不想惹他生气,谁让他小时候容忍我在他的肩膀上顽皮地永远停留,从那一刻起,他就剥夺了我所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此时的我,回到家里,情书的事情远未结束,许莉的战事正酣,她会提醒我赶紧进入厨房里接受挑战,饭做好后,才是我的个人时间,我要写作业。我简直成了苦命的长工,作业写完,我想在网上拼命地狂聊,以宣泄一下心中的苦闷时,才发现电脑早不知去向。他们罢免了我上网的资格,这是他们唯一对我的关怀。
我决定默认唐一喜对我的感情折磨,谁让我是个无计可施的孩子,谁让我这个公主没有军师,毫无应对的技战术。
十六岁:
不可避免地早恋,唐一喜咄咄逼人,每日里故意献殷勤,将我的心事搅得无片刻安宁,甚至于片甲不留。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妙法来惩戒一下他们夫妻,胡海风首先接到的电话,唐一喜捏着鼻子煞有介事地吼着:你女儿在我的手里,我爱上她了。
电话的那头,我分明听到酒杯落地的声音,胡海风像只猫一样将桌上所有的残茶剩饭扔了一地,捧起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后,伙同一帮家伙们四处找我。传说他们袭击了移动公司的营业厅,是想查找刚才那个电话的下落,好像他们还砸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以为他们酒后闹事,拒载,胡海风夺了他的车,冒着酒驾的危险杀将过来。
可能是感到了他的威风凛凛,唐一喜手心一直出汗,我将手轻轻地放进他的掌心里,让这小子提前体会到了一场绝无仅有的千古爱恋。
许莉的麻友们来得竟然比胡海风要早。我与唐一喜待在一处空旷无人的枯井里,任凭他们撕心裂肺地表白着对我的思念与苦痛,我要让他们知道一点颜色,知道亲情沦落后的落寞,也许这样的残酷才可以揭掉他们心上的伤疤,让他们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不要变本加厉,不再肆无忌惮。
他们没有找到我,两个人在旷野上大打出手,当离婚的誓言铁骨铮铮地摆在世界面前时,他们互相埋怨,数落着对方的是与非,我听得捂住了耳朵,唐一喜帮助我捂耳朵,我偎依在唐一喜的怀中。
十七岁:
任何瓜田李下的行为,都没有正本清源,他们依然故我般地沿袭着自己的奇迹,麻醉,精神图腾,他们拼命地在无聊的状态下靠着各自的生存方式让自我清醒、沉沦,我讨厌他们,但我一筹莫展。
母亲与父亲分了居,好像是假离婚,他们分分合合好些年,就好像某些电影明星一样地唱着过时的爱情赞歌。
那个下午,正在上学的我,突然间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接到了父亲同事打来的电话,父亲酒醉后施工,从台上失足跌落,骨折。
这则消息将我的自私与虚伪扫荡得一干二净的,取而代之的,竟然全部是亲情的温暖与关怀,母亲已经不是父亲的牵挂,我必须以爸爸第一监护人的身份前去处理。包工头看着我这样一个丫头片子,根本没放在眼里,我没有钱,他们也不给,我与他们理论:我爸需要钱治疗,工资,还有住院费,请马上给我。
他是酒醉后自食其果,与我们何干?包工头硕大的头颅映衬着他的聪明才智。
你们是领导,喝酒也可以上台吗?这儿的安全归谁管?你不要欺负我,我马上会报警的,如果你们仗势欺人,我会哭,在你们公司前面哭。
包工头软弱下来,我拿着钱给爸爸交了住院费,在医院里,我与动过手术的父亲相拥着号啕大哭,我没有埋怨他,我只是淡淡地说道:爸,不要再喝酒了,不然,我就去做一名不良少女。
胡海风的眼睛里尽是泪水,他回答我:我怕了,以后再不喝酒,有一个女儿管着,挺好的。
刚刚得知消息的母亲风风火火地赶来,目光相聚处,无语凝噎,母亲回家后,烧毁了麻将桌与麻将牌,当着我的面,她写下了保证书,并让爸爸照着起草了一份不再喝酒的保证书。
十八岁:
我成了家里的主管,两个人分别起草了各自不再犯忌的保证书,我将它们保留在自己的储蓄柜里。胡海风酒瘾经常发作,有时候痛不欲生,他求我:少来点吧。我说,一瓶酒,全部喝完吧。他只好作罢,然后拼命地将自己的技术用在工作上,很快地,他的事业竟然风生水起,平步青云,包工头赞叹道:老胡真是个好手,早咋没发现呢?
许莉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几度无果,有一次,她竟然背着我在大街上看一帮老人们搓麻将,看入了神,直到我与爸爸站在她的身后时她才幡然醒悟,我发誓再也不理她,让她体会到什么叫作绝望?而她却发了狠心,重新写了一份保证书:如果再犯,将自己的小拇指截断。
她原来当过老师,一份家教的工作十分适合她,她正常起来的状态十分可爱,她做起家教时的风采十分像个母亲,渐渐地,她竟然成了众多母亲眼中的宠儿,工资也是成倍地增长,她擅长总结,将教育孩子的心得记在日记本上,竟然给众位家长们上了一堂课,那堂课,她将自己最精彩的人生讲述给了我与大家,我的手鼓得生疼。
而我呢,则一路飞奔着寻找我的人生美梦,至于恋爱问题,我已经给他们下了承诺,在考上大学以前,决不涉及个人的感情问题,本人说话算话,斩钉截铁,绝不食言。
唐一喜成了我的死党,我们无话不谈,但决不与爱情挂钩,我感谢他帮助我完成了我“大一统”的重任,而我也帮助他,将他父母濒临灭绝的爱情挽回到了原点。
至于他们的婚姻与爱情,我一点儿也不懂,我只是想方设法地哄他们高兴,不让他们寂寞,更不会让他们过早地关闭彼此和谈的门窗:如果他们闹别扭,我便是“大使”,“求同存异”才是家庭和谐的方针;如果他们过于火势,我甚至会提醒他们,距离当然可以产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