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湖事
几日无事，转眼就到了原定的日子。
骆夕颜快接任新阁主之位，只几天忙得不可开交，赵晴岚也无暇分身“照顾”东方千若，倒是安静了几天。
颜诺他们随着别人来到举行仪式的翠烟庭。
那是一个挺大的庭院，最里面是一个祭坛一般的台子，庭中稀稀疏疏几棵大树，只是枝繁叶多，树龄似乎挺久远了。
他们在玲珑阁弟子指引下坐下，倒也并不多话。
他们的位子并不出奇，颜诺与宁致远也不在意，倒是东方千若与明晓镜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四周，很快东方千若便发现了熟人。
是前些天遇到的老叟等人，老叟仍与书生在一块，只是不知为何那青衣人也在他们旁边。
东方千若有些兴奋，向他们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书生看到东方千若，有意思诧异，不过很快便笑了，似乎看到她还活着还是挺高兴的，老叟与那大汉也是微微一笑。倒是与他相隔几个人的青衣人“哼——”了一声，看了看东方千若一眼，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也并不说话。
东方千若好奇心又起，不免还想听他们说说一些江湖事，又怕颜诺说她，因此想把明晓镜拉着陪她过去，奈何明晓镜却摇了摇头，紧紧抓住了颜诺的手不愿离开，东方千若无法只好把宁致远拉过去了。
宁致远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他虽然对那些事并不好奇，却不放心东方千若一个人过去，因此随她把自己拉过去了。
两人刚到书生他们的位置旁边，便听到外边有人报来宾的名号。
“赤明宫商宫主到——”
“随风山庄杜庄主到——”
那些江湖人一听这两个名号，不知为何脸上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东方千若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不免好奇地问书生。
书生微微一笑：“待会你注意看就是了——”他原本对东方千若是东方炽女儿这件事有些芥蒂，但见东方千若并无恶意，但也不愿就此故意针对她，因此缓和过心情来了之后，对东方千若倒多了几分关心。
东方千若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好奇地等那两人出现。
不一会儿那两人便一同出现，前面的女子大约三十多四十岁，明眉皓目，见之忘俗，一身华服，裹在她身上并没有一般富家女子的华贵感觉，倒是多了一丝温婉，只是她现在目不斜视，脸色有些冰冷。
她旁边的中年男子却也不凡，脸上带着笑意，也不顾她脸上的寒冰，眼神热切地看着她，口里说着什么话，只是女子却似乎不管他说什么，都似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他们身后的年轻公子弱冠年纪，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不时看着前面的那两人，偶尔低下头和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孩子说着什么。
那两个女孩子身量小小的，看样子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一样的衣服首饰，连模样都是一样的，却是一对双生儿。
书生小声为东方千若解释道：“前面的那两人分别是赤明宫宫主和随风山庄庄主，后面的便是他们的三个儿女了。”
东方千若不解：“既然他们是一家人，怎么分别代表两家来了？”
书生笑道：“这也是江湖中另一件怪事了，杜庄主原本就是嫁给商宫主的，只是十多年前不知为何两人大吵了一架。杜庄主一气之下带着身孕回了娘家，至此再也没回过赤明宫，他们身后的那孪生姐妹就是后来生下的——”
那边商龙鸣让杜微雪坐下了，自己才跟着坐下。书生看到这一幕有些叹气：“那商宫主也算是一个痴情人了，这些年没少跟杜庄主示好，只是杜庄主似乎一直都没有消气，不肯原谅他，连生下的女儿也不让他见几面，江湖人都在好奇是不那商宫主要纳妾惹恼了杜庄主，只是生气断没有生个十几年的道理，其中内情，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啊……”
那边杜微雪依旧不理会商龙鸣，只是向后面的年轻人招了招手道：“扬儿，过来——”
商云扬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商龙鸣，听话地走到杜微雪旁边，听她说话。
杜微雪对着商云扬倒是十分温和，摸了摸他的手，笑问道：“什么时候到的，累了吗？”
又瞪了商龙鸣的方向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商云扬失效道：“刚到的，都还好。”
又看了看身后，笑道：“娘亲和妹妹们都累了吧，对了，妹妹们第一次出门，倒是要多加小心，他们身子也不是很好。”说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妹妹”两字，提醒商龙鸣。
杜微雪回随风山庄后便禁止商龙鸣踏进随风山庄一步，只有商云扬可以进入，她平时又不带两个女儿出门，所以，倒是商龙鸣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
商龙鸣见杜微雪一直在冷落他，心里原有些失落的，此时听到商云扬的话，才注意到杜微雪身后的两个女儿，不免有些感慨，眼神一转，立即摆出最慈祥的笑脸对那两人道：“是烟儿和凝儿吗？来，到爹爹这里来。”
杜微雪听到他说话，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商云扬看到不免又叹口气，心里十分同情自己老爹。
果然，商紫烟和商紫凝看了看商龙鸣，又看了看杜微雪，摄于杜微雪的气势，低下了头，不敢回应。
商龙鸣也不尴尬，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地看向杜微雪，一个中年人，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倒是摆得十分纯熟，周围人看了也不觉得恶心，倒是一副看到好戏的样子，只是却也没人敢笑出来。
杜微雪脸色不变，只是微微叹口气，看了看身后那两人一眼。
商紫烟与商紫凝得了赦令一般，走到商龙鸣旁边，低声喊了一声“爹爹——”，顿时把商龙鸣乐到不行。
商龙鸣笑罢，有些感激地看向自己的妻子，杜微雪却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又继续问商云扬一些话。
这边东方千若见状不免叹气：“明明是和和乐乐的一家子，倒是为什么分开？”
书生笑道：“这些事情外人谁会知晓，只是可怜商宫主，平日里倒也是呼风唤雨的人，偏偏对杜庄主没办法，自己 的女儿都难得一见，真真是可怜！”
东方千若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多数似乎都对商龙鸣“惧内”有些不齿不屑，心下对他多了些同情，只是看向那明丽的妇人，不免又多了几分好奇来。
“那杜庄主为什么嫁出去了之后还回到随风山庄当庄主？”
书生道：“那杜庄主倒也是个厉害的人物——随风山庄的庄主原也不是她，原本庄主的位置是留给她的弟弟杜霖的，只是十六年前杜霖不知何缘故离家出走，便一直没回来，后来老庄主估计是被气着了，卧床不起，再然后杜庄主回了娘家，估计是见这随风山庄日渐衰落，不忍心，才接起了庄主的位置，可笑有些人还认为是她逼走的自己的弟弟好坐这庄主之位，不免好笑！”
东方千若点头道：“我看那杜庄主也不是这样的人。”
“若她真的贪慕那些东西，”书生笑道：“呆在赤明宫就好了，何必跑到已经没落了的随风山庄？杜庄主未成亲之前为人就颇为侠气，断不是那种小人。”
“那杜家就只有他们两人吗？没有其他人可以接任这庄主之位了？”
书生有些惋惜：“杜家其实有姐弟三人的，杜庄主不过是二小姐，只是杜家大小姐嫁错了人，最后枉死了，杜家老夫人过世得早，长姐为母，杜庄主和杜霖算是杜家大小姐带大的，尤其是杜霖与那大小姐最为亲厚——据说其离家出走也是与杜家大小姐的死有关的……”
“那杜家大小姐是怎么枉死的？”东方千若不免又有些好奇，宁致远在旁边笑着看着她，心里对她却有些无奈。
“嘘——”书生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不可说，那件事是江湖中的禁事，不能说不能说，你也不要问了，也不要跟别人问起，如果被别人听到，估计是会被灭口的事情，小姑娘我看你人似乎挺好，只是好奇心过重了，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啊。”
东方千若有些受教，心里虽然仍是十分好奇，但还是忍住了，问了书生一些其他的事。
两人正说着，听得有人喊道盟主来了，东方千若想起前些日子那些人说可能对付得了东方炽的人，不免又多了几分好奇。
只见尚满天带着一行人进了翠烟庭，玲珑阁弟子引他们在首座坐下了，东方千若打量其尚满天那个人来，见是约为知天命的年纪，一脸正气。不怒而威，身侧挎着一把大刀，似乎也十分贵重，身后是两个一脸凝重的中年人，站在尚满天身后让尚满天多了一丝霸气。
他们身后却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公子，和商云扬一般的年纪。尚满天一行人的武器都是刀，唯独少年公子腰间别了一把剑，倒是有些显眼。他待一行人坐下，四周找寻了一会，便看到了商云扬，两人倒似似乎十分熟识，径自到一旁说话去了。
两个年轻公子，模样又极为俊秀，一些江湖女子的眼光不免多看了那两人几眼。
尚满天一行人刚落座，赵晴岚却亲自过来招呼他们，赵晴岚见了尚满天行礼道：“尚盟主亲自来，玲珑阁倒是感觉十分荣幸。”
尚满天道：“哪里哪里，赵阁主事务繁忙，特地前来招呼，尚某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赵晴岚开玩笑道：“无妨，更何况很快我就不是阁主了，以后倒希望尚盟主多多提点呢。”说罢自己也笑了，又随口说了一些话，径自去了。
尚满天坐下来见杜微雪和商龙鸣那边气氛仍有些僵，不免说和了一句。
谁知杜微雪却完全不领他的情，“哼——”了一句并不说话。
倒是商龙鸣有些歉意地看了尚满天一眼，尚满天只是微笑着，也并不恼。
那边众人在叹尚满天的度量好顺便对杜微雪的行为酸几句，倒也没有人多说话。
东方千若问书生道：“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吧？”
书生看了看周围，看着东方千若道：“还没呢，你的本家还没到呢。”
东方千若有些不解：“我们的人都到了啊？”
“我说的是东方家的人。”见东方千若没什么反应，书生不免也有些好奇，问道：“你对东方家的人有不满吗？”
“啊？”东方千若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不满，我又没见过他们。”
书生叹道：“没想到东方炽脱离东方家脱离得这般彻底，倒也难怪了。”
正说着，便有人喊道东方世家的人到了。
书生笑道：“你不去看看？”
东方千若却是意兴阑珊：“有什么好看的，时辰也快到了，我先回我们的座位去了，下次再找你说说这些好玩的事情！”
书生摇摇头看宁致远送她回去，心里不免叹气对老叟道：“没想到东方炽的女儿竟是这般随和的一个小丫头。”
那边东方家来的人却不是东方焰，只是来了东方家的两个公子，东方洌和东方澈，一时间下面的人互相知会了一下，都认为是因为东方炽只派出了自己的两个弟子，而自己没有出面，所以东方焰为了和自己的弟弟比平，也只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派来了，众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不免有些奇怪，有些巴不得生事的人眼睛狂热，似乎希望真的出些什么事情才好。
果然，那两人一落座，眼神便瞟到了颜诺他们的位置，东方洌摆出一副无害的笑容，向他们那边走过来，东方澈想把他拉住，却没拦下他，只好跟在他后面一起过来。
东方洌看了看他们几眼，最后看了看颜诺旁边的明晓镜，笑道：“听说我那个小堂妹也来了，看到兄长，也不上前招呼一声，我那个叔叔倒是好家教啊。”
东方澈在后面听得他的话，不免有些尴尬，有些歉意地看向颜诺他们。
颜诺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东方洌的话，东方洌见他们不说话，自己又接着道：“也对，东方炽也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自然也不能期望太大，可惜啊，可惜——”
“可惜今天天气挺好的，却有一个人在这里煞风景，真是可惜了。”东方千若和宁致远刚好回到这里，便听到东方洌的话，随口说道。
“你是谁？”东方洌被她抢白，有些尴尬，不免有些恶声恶气。
“你咬人也不看准了再咬，有意思吗？”东方千若笑笑，走到到明晓镜旁边，拍拍她的手，有些歉意，先前赵晴岚估计也以为明晓镜是她才抓错了人，现在东方洌估计也是这样——东方千若对她心里不免有些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明晓镜也许不会受到责难，虽然她一直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会误认为明晓镜是她。
东方洌认真看了看东方千若：“你是东方千若？”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东方千若笑道：“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和你报备？”
东方洌冷笑道：“果然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不敬兄长也是我那叔叔教你的吗？”
“兄长？”东方千若冷笑：“如果没记错的话爹爹就我一个女儿，哪来的兄长，至于敬不敬的问题吗——我一直把颜师兄当兄长看待，颜师兄我可是敬的，说我不敬兄长，太过了吧？”
说罢十分恭敬地到颜诺前面行了个礼，恭声道：“颜师兄，我回来了。”然后恭立到一旁。
“你——”东方洌被气到，东方澈在他后面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要太过了，东方洌立即微笑道：“先前我没说清楚，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那我说一下吧，我是东方洌，是家主的儿子，论年纪你应该叫我一声大哥。”说罢好整以暇地看着东方千若。
东方千若却不理他，拉过宁致远问道：“宁师兄，我爹爹是东方家的人吗？”明明是摆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
宁致远配合道：“似乎不是呢，他们前面不是说了吗。”
东方千若装作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是乱认亲戚的人啊。”
摇摇头，看向东方洌的眼神有些同情：“这位公子，怕是你认错人了。”
“你——”东方洌没法，反而笑道：“很好，很好，果然——”说罢不怀好意地看向东方千若。
东方千若却不怕，大声道：“别人和你没关系，你非要认亲戚，我不免有些好奇了，你经常这样吗？你周围的人也不管管你吗？”说着在那儿叹气又叹气的。
东方洌见在她这里讨不到好处，有些生气，一拂袖，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东方澈有些歉意地落在后面，看向东方千若，笑道：“若儿妹妹别放在心上，大哥就这脾气，二哥在这里代他像你陪个不是。”说着真的一作揖，躬身道歉。
见他如此，东方千若却不好再生气，连回礼，两人互相作揖，倒是有些奇怪。
好一会儿，还是东方千若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也别这样了折煞我了。”
东方澈笑了笑，没说话。
“二哥。”东方千若突然喊道，倒是真心实意的。
“诶。”东方澈也笑着应道，沉默了一会道：“你别生大哥的气。”
东方千若笑道：“我没生气。”
东方澈心里是不信的，却还是道：“好，我信你。”
笑了笑又道：“若儿妹妹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得上我的尽量开口，二哥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能帮的一定会帮的——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事，跟我们无关，妹妹不要因为这样和我们生分了才好。”
东方千若笑笑：“一定。”
那边赵晴岚早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冲突，听了他们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前些天怕是抓错了人，不免有些气闷，多看了东方千若几眼，东方千若倒是没发觉到。
商云扬与尚弦见到东方澈在这边，也跟着过来，东方洌倒没什么人理会，看样子东方家大公子的人缘似乎不怎么好啊。
商云扬微笑这和东方澈说了几句话，眼光便转向了颜诺，笑道：“经常听到颜公子的名字，今日一见，倒也荣幸。”
东方千若撇撇嘴：“年纪轻轻说话跟个老头子一样——你难道希望我颜师兄回你道‘哪里哪里，你的名字才是如雷贯耳’啊之类的话吗？”
颜诺倒还好，后面的人听到她的话不免笑了。
宁致远故作严肃道：“千若不要乱说话。”眼里却是笑意。
商云扬被他抢白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立在那儿，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四处看了看，看到颜诺身边的明晓镜，不免有些呆了。
尚弦却是好笑地看了东方千若，笑道：“倒是我们唐突了，不过颜公子却是比我们名气大一些倒是，不知道我们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这样一说，东方千若倒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因此对东方澈微微点了点头，退到了宁致远后面。
颜诺一直没说话，场面有些尴尬。幸好此时仪式也快开始了，商云扬与尚弦告辞离开了，和东方澈一起再到东方洌哪里说了些什么，不想给人感觉他们在排挤那东方家的大公子。
只是商云扬与尚弦两人走时各自回头看了颜诺他们几眼，让东方千若有些摸不着头脑，颜诺一直被明晓镜抓着的手臂却动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两人几眼。
最后目光落在尚弦身上，回头看了看东方千若和宁致远，见那两个人毫无反应地继续在那儿小声嘀咕着什么，不免又有些好笑。
此时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时辰也到了，众人看向翠烟庭最里边的台子上，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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