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云珂才悠悠转醒。
她不止错过了午饭,连晚饭也一并省下了,懵懂张开眼之际,屋内的外间已然掌灯了。
听到里面的动静,徐岩脚步沉稳地走过去,轻轻拉开了帷幔,大床上的人儿费力地想撑起身子,可是最后还是颓然地倒在软枕上,眼皮一闭不想看他。
而始作俑者则大大方方地坐下,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起来吃些饭再睡。”
回应他的是长长的沉默,徐岩这才状似明白,她是在和自己置气?
不过他食髓知味地回忆了下,显然反省的意味不浓。
他忽而发出满足的喟叹,只觉天地间有这么一位妻子陪伴,便是让他多等这么些年也是值当的。
云珂不懂他一个人坐在床上独自叹息什么,闷闷地说了句:“我想休息,就不吃了。”
话音还没落,腰间被轻轻握住,徐岩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人抱起来,一面帮她拢衣衫系带,一面在她耳边轻声说:“再睡晚上就不困了,不吃饭的话明天怎么回娘家。”
要不是他提醒,这两天都忙忘了。云珂惊愕了下,才想起家里传的话,不过心却砰砰直跳。脸色羞红地将胸前的一只手不客气地拍下去,喃喃道:“你系错了,我自己来。”
她心里却无比清楚,他要么不会系,要么是故意的。不禁暗叹起来,以后可怎么办,他到底什么时候会任上?最好明天就一个调令遣走算了,没的在这里磨缠。
简单洗漱一番,云珂自己一个人默默用饭,许是真的睡了一天,连着吃了两小碗饭,还喝了半碗汤,吃完的时候,肚子都圆了,翠喜打趣:“姑娘,倒是像怀了。”
她这话极小声,本来要是只有她们俩在,也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偏偏这是徐岩洗完澡从隔壁出来,黑发犹自滴水,听到这话,浓眉倏地一挑,望着脸色灿若红霞的云珂,他唇角勾起笑来:“翠喜,你真是好眼力。”
第一次被姑爷赞赏,翠喜当即傻了眼,看到姑娘既羞且怒地飞快瞪了她一眼,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到姑爷少有的笑容,她倒有些看的呆了,没想到一贯冷沉的姑爷,笑起来也挺俊的。
她又偷瞄了下云珂,发现二人倒好像更亲密了,难不成姑娘真的要有了?早上她看到翠芝一个人收拾床榻,便顺手帮了下忙,结果翠芝支支吾吾的直说不用,等她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乱的一塌糊涂的,那会她也很不好意思,可是姑娘年纪还小,要是有了却比较麻烦的。
吃饭的功夫,翠喜心思几变,直到徐岩坐到云珂对面她才惊觉自己似乎多余了,刚要告退,云珂便吃完,她收拾完,又伺候云珂洗漱,才离开。
因为云珂只让人放水和洗漱用具等物,其他自懂事起便不用人帮忙,所以一天下来,也没人看到她身上的点点痕迹。
她擦身的时候却是叹口气,今晚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
打定了主意,她的动作也加快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将头发擦了半干,仔细检查了衣服,里里外外都护的严严实实地,她才回了卧房。
徐岩背对着她侧躺,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她微微蹙眉,不过今天谈不成明天再说便是。
然,她委实高兴地过早,在她吹灭了灯芯,准备轻手轻脚地越过他爬到里侧的时候,徐岩忽而搂住她的蛮腰,低哑地埋怨:“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他凑到她身上细细闻闻,云珂脸色瞬间白了,整个人如临大敌地躲着他的大头,推拒道:“我困了,夫君也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回我娘家呢。”
听到她话里的颤音,徐岩顿了下作乱的手,气息仍有些紊乱,粗嘎地喘着气,抬起她尖尖的下巴与她平视,月光流泻一地,彼此眼神相对,徐岩仍能感受得到,紧贴他的人,是在真真的紧张。
她在,怕他?
徐岩深深吸口气,尽力压下不知何时窜上来的幽怨之气,听得耳边是她轻轻叹气声,眉头一皱,有些意外。
他以为,经历过这么多,她也会明白,自己说会对她好,便不再食言。可是夫妻敦伦,她昨儿又哭又痛的,他最后也没太尽兴,但是也遵从她的意见了,今晚她这是又怎么了?
他咳了下,转移话题:“翠喜果然是个豪放不羁的姑娘,她想必如果在凤城,活的会更自在,也更被当地人所喜。”
这人怎么忽然说起翠喜了?云珂琢磨了下,脑子轰地炸开,不会他这么薄幸,才一天就喜欢上人家了吧?翠喜在她见秦暖暖的时候,还和自己说起过,徐岩早已留心她云云,看来保不齐是为了骗她的!何况翠喜是要做正室的,他打的好主意!
云珂沉着脸推他,口气不忿:“她再好我也要给她嫁给好人家的。”
徐岩本是轻轻抱着她,冷不防被她一推,下一刻热乎乎软糯糯地身子就离开了怀抱,只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
他有些懵,右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怎么恼了?今天王紫萱给你气受了?”
他不说话还好,听到王紫萱的名字,云珂却更生气了。不是说一直记不得哪家人的女儿,怎么现在都能叫上口来了,之前那么木讷的样子,装的一手好蒜!
徐岩小意陪了半天,一直没挽回媳妇的心,当下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何曾受过这般气,语气也突然冷了:“我见翠喜活泼,马场也有两个小将中意她,才忽然提起,你便是有气,也同我说明,到底哪里不快,是我惹了你,还是旁人,别让人一径乱猜。”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都是她的不是。云珂用力咬了下唇,愣是没吭一声。
这下徐岩按捺不住了,冷着眉眼坐起来,便要起身下床,谁知云珂见此倒开口了,声音哽咽:“你走吧,便别再回我的床!”
云珂听他说起原因,但是后面的话,他语气太过严厉,她本来心里酸楚,刚要释怀便被他再度敲打,忽然就落了泪。
徐岩脸色微变,也不走了,扳过她的身子,在她小脸上一抹,反而被她一耸:“要走便走,夫君是大将军,上阵也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吧。”
谁知却收到他的一记冷笑:“到时带你去凤城,不就知道了么。”
但他的手反而轻柔地擦掉温热的眼泪,静默片刻,发觉她还在小幅度啜泣,小手紧紧揪着他前胸的肌肉,有点痒又有点疼,他脑子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不由放轻了声音解释:“我并非故意听你们谈话,本意想说翠喜,你也没那么本事,要怀也是一个月后才能见分晓。再说,中午我让周嬷嬷熬了药汤,叮嘱她务必要看你服下,你身量不足,我怎么舍得这么早就让你怀了孩子呢。”
说到最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颇有几分英雄气短之意。
被他温柔安抚半天,云珂的心情才舒缓许多。她吸吸鼻子,心思只一转便小声道:“我身子还疼呢。”
不得不说,此刻是进一步和他讨价还价的绝佳时机。果然,她一说完,徐岩便低了头,平视着她:“今天睡了一天,我现在便让顺义去找大夫,可是这个时间,女大夫未必肯出诊,讨个药膏估计也成。”
伤的位置难以启齿,但是徐岩也不是毛头小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云珂哪能让他真的去呢,急忙拉住他的手,柔声道:“最近好生睡,估计慢慢就好了。”
最近都要休养?徐岩拧了下眉,心里却做好了打算,明天中午还是陪她一起回娘家吧,顺道去趟医馆,药膏什么的统统买回来,势必早早养好了伤。
云珂被抱的久了,身子有些僵硬,忍不住小小挪动了下,可是酸软的身子却被强悍的手臂按住,耳际是男人咬牙的粗气,热热的打在她耳郭上,她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下,换来他血脉膨胀地揉弄,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人就被按在怀里又啃咬吮吻,只好将软软的一双手臂挂在他脖子后面。
唇间又酥又麻,徐岩终于离开了唇瓣,云珂依偎在他胸膛上,柔声打商量:“这两日夫君你睡外间小榻,好不好。我歇歇便好了。”在她说出更绝情的话之前,徐岩再度吻上她欲张开的小嘴。
良久,徐岩才停住,喘了半天才似做了重大决定般,将她温柔地塞进被窝,自己去冲冷水澡。
他回来的时候,床上之人又睡了过去,看了看外间的空榻,他果断地弃了。
第二日醒来,云珂也没看到徐岩,以为他必是睡在外间,命翠芝去晒晒被子,却听翠芝道:“外间的被子也没动过,不过姑娘吩咐了,奴婢便将姑娘的被子也一并晒晒。”
而云珂一听这话,鼻子里哼了声,怪不得他走那么早呢。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要惩罚徐岩,只是想让她多顾惜下自己罢了。
她当下迅速吃饭,然后去老太君那里请安。去的不凑巧,王紫萱正陪着老太君一起用膳,看到她意味深长地眯了下眼。
云珂自然不和她多说,但是却皱眉看了看她下首的秦暖暖,原本在为大家布菜的人,看到她倒顿了下手。
“秦姨娘,仔细着别烫到老太太和紫萱。”
二夫人笑吟吟地开口,可是语气不咸不淡的,听着不舒服。
秦暖暖咬牙,继续围着桌子走动,汤水很热,溅起的水波落到她手背上,看的云珂都心疼。可是谁都无能为力,便是徐征在,估计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小妾之身,主桌只有当家的吩咐,才可入席,何况……云珂瞥了眼得意的王紫萱,今儿是她正式和大家见面的日子,少不得要摆摆正室的谱,而老太君自然不会想着秦暖暖。
云珂看的于心不忍,又无可奈可。
二房婆媳两个专门挑男人不在的时间,也是要给秦暖暖立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