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埋怨道:“我就说,一个晚上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吵得人睡不安稳。你们这房子,还是得多下点功夫打理啊。”
“纪少爷说的是。”钱婶咬牙看着他怀里的阮宝,心道人家女孩子都睡得那么香,就你事多!
纪琛像是才反应过来把钱婶的手给折了,瞪大眼睛,惊奇道:“哎呀,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钱婶,你的手没事吧?”
钱婶刚想说有事,却又听纪琛紧接着道:“钱婶你也真是的,半夜三更举着镰刀对着床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谋财害命呢。我自小学过武术,刚才出手是条件反射,要是弄伤了你,你可不能全赖我。”
钱婶咽下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是,是钱婶太鲁莽,可不敢赖纪少爷。”
肉体的疼痛以及对正阳之气的畏惧,压过了钱婶翻涌的怨气,再也提不起胆量去补刀。
这就是附在人身上的坏处——容易受血肉之躯的限制。
而且她没想到,纪琛竟然有这样的身手,难怪一身煞气,令鬼胆寒。
这样的人,比起那些用法术捉鬼的道士,其实已经不遑多让。
钱婶又想到丈夫磨磨蹭蹭不愿动手,原来早就猜到这人不好对付,却眼看着她孤身前来送死!
钱婶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纪琛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才慢悠悠道:“钱婶这样通情达理,我就放心了。好了,大半夜的,阿宝还睡着,你就别抓什么老鼠了。我们再将就一会,天亮就走,到时候你们再慢慢抓。”
他说罢,一脚将那把镰刀踢下床去,哐当掉在地上,听得钱婶的心肝不自觉抖了抖。
“你这婆娘,大喊大叫个啥?也不怕吵着客人。”村长姗姗来迟,衣衫凌乱,一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模样。
“我这不是为客人着想嘛。”钱婶委屈地红了眼眶,托着断掉的手腕,可怜巴巴地向丈夫投去求助的目光。
“就你懂事!成天帮倒忙,还不赶紧出去!”村长语气依旧不善,仿佛没看见她折掉的手,又向纪琛赔笑道:“纪少爷,这婆娘脑子不灵光,扰您清梦,对不住。”
纪琛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用再道歉了,免得一会又吵醒阿宝,快点出去吧。”
“是,是。”村长弯腰拾起地上的镰刀,一把拖起钱婶,退出门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纪琛无声地舒出一口气,轻抚着阮宝软软的背,扶着她重新躺下。
以她如今的状况,即便有他从旁辅助,也断不能同时对付三只恶鬼。更何况,他们初来乍到,还没有将清水村的谜团摸清,亦不可能立即与这一家子恶鬼发生冲突。
幸好今夜有雷雨,寻常鬼怪一般不敢在这样的夜晚造次,希望那二十位战友也能平安无事才好。
纪琛压下纷乱的心思,替二人掩了掩被角,重新入睡。
阮宝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纯粹是被饿醒的。拥着被子坐起来的时候,纪琛正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推门而入。
“醒了?还累不累?觉得困的话,先吃点东西再继续睡。”纪琛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炖得又香又糯的粥,吹了吹,送到阮宝嘴边。
“还没刷牙呢。”阮宝撇开脸,自己掀开被子下床去。
纪琛便放下碗,从包包里拿出漱口水递给她,待她整理好回来,粥的温度刚刚好。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纪琛见她吃得香,心已放下大半,只是仍忍不住确认。
阮宝摇摇头,眉心却揪了起来。
纪琛心里一紧,“怎么了?”
阮宝咬着勺子,迟疑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扔出去那道雷吗?”
“记得,是个雷球。”纪琛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我画的明明是五雷咒。”阮宝哀怨地说。五道雷她只使出了一道,而且还是揉巴成一团,完全没有雷的样子,令她越想心情越低落。
纪琛哭笑不得。看她昨晚那样兴奋,还以为她清楚自己做出了多么惊人的举动呢,却原来是傻傻分不清楚。
纪琛忍着笑,问道:“你还记得典籍上记载的一种咒术,就是比五雷咒还要高一级的那个,叫什么吗?”
阮宝脑海中迅速搜索,脱口而出:“天雷破。”
她说完便是一愣,半晌,不可思议地张着嘴,结结巴巴道:“你是说,我昨晚施展出的是天雷破?”
纪琛点点头,微笑道:“从前我们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典籍上只记载有五雷咒的符文,更高级的天雷破却没有呢?现在看来,五雷咒与天雷破想必就是同一种咒术,只不过根据施术者的灵力和施术方式的不同,这才有了高低之分。”
“原来是这样,”阮宝喃喃道,“这么说,水咒和玄冰咒,火云咒和焚天咒……都是同一种?”
“极有可能。”
纪琛拉着她来到窗边,指给她看外边大树上那个焦黑的洞。
“你自己或许没有注意到,昨夜那颗雷球的威压,远胜过你从前施展的任何一次五雷咒,”纪琛眸中涌动着奕奕的神采,“或者这么说,同样的咒术,消耗的灵力也相同,但是天雷破比五雷咒更加凝聚、精纯,所以爆发出来的威力更加精准强悍。”
阮宝呆呆地盯着那个拳头大小,浑圆平整的洞口,透过它,可以看见如洗的蓝天。
她脸上渐渐绽开明媚的笑,转身扑到纪琛身上,高兴得上蹿下跳。
只是笑着笑着,却忽然抽泣起来,嘴里哼哼唧唧,断断续续地念叨:“师父,阿宝现在可厉害了,师父在地府里,再也不用担心阿宝被吃掉了,可以放心去投胎了……”
纪琛紧紧抱着怀中小孩子般又哭又笑的人,鼻子也忍不住发酸,低声道:“卓叔,阿琛现在也可厉害了,一只手就能打得恶鬼满地找牙。有我陪着阿宝,您大可放心,那些妖魔鬼怪要吃掉她,得有本事先吃掉我……”
风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