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纷纷扬扬的雪絮在阳光中摇曳着,落在数万名冥幽弟子身上。
书生的草帽中已是皑皑一片,微低着头好似在打盹。
黑衣青年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下书生,“诸位执法者来了。”
悠扬的礼乐迎风大盛,古道的尽头处出现了数十道身影,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冥幽宗的执法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着月白色的宗衣,其衣袖口上绣着数并出鞘的利剑,隐约间有着剑气萦绕于其剑,不缓不急的踏着不死走来,走向蔓延而上的青色石阶,仅仅数十道身影,然其身上弥漫的气息却笼罩全场。
而为首的赫然是数次押送莫泪殇之执法塔的中年人,剑眉星目下的面容就如血般冷峻,站在古阶上,中年人漠然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威压。
这道目光的注视下,不少弟子都微低着头不敢直视。
唯独书生,黑衣青年,朱友贞等人静静望着中年人,执法者已经出现,那也就意味着宗考开始。
凌厉的目光在书生等人身上扫过,中年人指着身后通向云霄的古阶,“宗比的规矩还是和往年一样,或许你们这些冥幽宗弟子中有些是今年新晋的弟子。不过你们心中若是对宗考也有所重视的话,相信对于宗考的规矩也熟记于心,我就不再继续废话。”
山风虽急,中年人的声音却压盖了尖锐的破风声,清晰无比的传至众人耳旁。
无数人都抬起头望着这高大雄峻的剑峰,就算披上一层皑皑白雪也掩盖不住其锋芒。大多数老人脸上都泛起心有余悸的神色,显然在去年宗考时,这座屹立于眼前的剑锋给他们留下了不少阴影。
而新晋的弟子却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登山,有啥困难的。
尽管这山道有些崎岖,但对于大多数武者而言,再崎岖的山道也无法阻挡住他们的步伐。
雪下,一片死寂。
诸多执法者站在两侧,将其青色古阶完全展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书生微抬起草帽,对着黑衣青年道:“走,趁着时间,早上山就能在上面多歇息片刻。”
双袖微摆负在其后,书生持着书卷,好似出游登山观风景般,随意的踏在青色的石阶上。
黑衣青年面无表情的紧随其后。其次,朱友贞,玄晨杰,欣媃等人也纷纷动身。
人群中略微骚动,那些心有余悸的老人微咬着牙,抬步向前,浩浩荡荡。
只是当有人踏在古阶的时候,立即发现了这其中的古怪之处,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道至天地间轰轰而现,就像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不少弟子连第一道台阶都未完全踏上,整个人就倒飞而去。
唯独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眼前这看似平静如山石的台阶上仿若匍匐于地的巨兽,一旦谁踏在其上,就会遭受巨兽的反扑。
……
死寂的执法塔外出现了数道身影,两名执法者押着一名有些狼狈的冥幽宗弟子走过高墙,其中一名比较年长的执法者抱怨着:“今日宗考,如果不是押送这小子。怎么会错过时机跟大人一起前往冥幽剑峰!”
“可不是,在那边看数百人被轰落下来的画面总比这里有趣。”另一名执法者闻言,狠狠踢了犯法的冥幽弟子,“好好的宗考之日,你小子倒是闲着蛋疼在这关键时刻蛋疼。”
原本有些狼狈的冥幽宗弟子只能忍声挨下这一脚,不过看到狰狞的执法塔时,脸上还是布满了少许慌张:“两位执法者大人,进执法塔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你以为死亡坟墓的称呼是夸大其词?就算月前,那名叫莫什么的少年,有幸走出执法塔,最后不也是死在执法塔中了。”年长的执法者漠然的望着这弟子,淡淡道。
嘎吱!
死寂已久的执法塔发出一道声响,紧闭的铁门缓缓敞开。
这一幕让两名执法者神情一怔,只是这抹发愣的神情瞬间就变得震撼无比。
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在无尽黑暗的执法塔中缓缓走出,站在阳光下,衣抉飘飘。
微睁开双眼,莫泪殇抬眸望着天空中飘起的雪絮:“下雪了!”
旋即,莫泪殇注意到站在前方的三道身影,当看见这两名执法者那有些熟悉的脸庞,嘴角噙着灿烂的笑意:“两位,好久不见了!”
话落,莫泪殇就抬步而出,背负着古剑不疾不徐的向前走去,他的步伐很轻,轻的在雪地上未留下任何的痕迹。直至莫泪殇身影消失在三人视线中的时候,这两名执法者方才从最初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神情犹如见了鬼似得。
唯这名冥幽弟子有些困惑:“他是谁?”
“莫泪殇!”这三个字眼仿佛抽尽了全身的力气,让空气随之凝固住。
清晨余辉中的冥幽诸殿格外的死寂,就算莫泪殇路过耀光广场的时候,也只见到地上那随风而起的雪絮。
当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雄峰出现在莫泪殇的视线中时,莫泪殇在古道上止住,望着这两侧在风中怒放的梅花,心境犹如这梅花般宁静。
目光透过那摇曳的风雪,眼神坚定无比,消瘦的身体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撞向这风雪。
此峰为冥幽,漫漫青色古阶的尽头就是冥幽之巅,在那里,有着千余道占据数方丈园大小的石台,依次排列着,踏在其上就是外门千强,百强,十强,三强,问鼎。
古老台阶上的雪泥已经化开,露出一滩水渍。
同时在雪上还有一滩滩醒目的血迹,一道道有些狼狈的身影蜷缩在雪地上,也有不少的弟子仍在青色古阶上坚持着,其身体却犹如遭遇数座大山的轰压,难以迈出一步。
垒砌的石台上,中年人负手而立,漠然的望着这些蜷缩于地的冥幽宗弟子,这些人大多数都断手断脚,甚至有些眩晕过去,不过却未有执法者去理会。
能够让执法者在意的也只有山道上的那些冥幽宗弟子,时而有数名执法者登道,片刻后抬着眩晕过去的弟子走来。
也有新晋的弟子正踌躇着,是否要承受那恐怖的痛苦,登上这山道。
静!四周死寂的就剩下冷风的呼啸声。
直至最后,诸多弟子都老神的待在一旁,放弃这登道,窃窃私语着。
“传闻这山道是一道恐怖的剑阵,曾有数名真道强者建造而成。若修为不济者,必然受到恐怖的冲击。”
“并非是剑阵,我是听闻这山道是诸多冥幽强者走过,其气息残留在其上,就形成了今日的威压。”
“现在,萧逸生师兄应该要尽头了。真遗憾,此次朱友贞皇子要问鼎冥幽,必然与萧逸生师兄有一番大战。而我等只能站在这里等待结果。唉!”
时间缓缓的在头顶的风雪摇曳中流逝而过,就在诸多弟子窃窃私语,越来越盛,场面渐渐往喧杂方向发展的时候,忽然间有着一道脚步声在古道的尽头处响起,这道脚步声很轻,但压盖过了悠扬的礼乐,压过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声。
顿时,不少弟子都下意识的转过身,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古道的尽头。窃窃私语声陡然消散了不少,就连站在石台上的中年人也微微抬起头,漠然的目光投向脚步声泛起的地方,这时候还有来参与宗考的弟子?
宗考虽未限制时间,清晨第一缕曙光照耀在冥幽时就是宗考开始之时,残阳最后一抹余辉消散时就是宗考落幕之时,不过对于姗姗来迟的弟子,中年人还是心生不厌。
就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只见古道尽头,朝阳的余辉中,一道犹若超凡脱俗的身影,白衣胜雪,踏着风雪,宛如谪仙临世一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莫泪殇?”目光凝固在这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上,中年人巍然如山岳纹丝未动的身躯就在这一刻猛地一颤,漠然的神色也像阳光中消融的雪花般。
莫泪殇!噙着这个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诸多冥幽弟子现实有些困惑,其次神情各个呆若木鸡。
尘埃可以掩盖住剑的寒光,却掩盖不了其锋芒,有些人就算离开了,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锋芒就会撕碎那记忆的束缚。
风更急了,雪斜斜的落在莫泪殇的身上。
背负着古剑,莫泪殇的步伐未曾因为这些目光而有所凌乱,依旧那么不徐不疾,顺着古道,踏着满地的花瓣,就像从云端上走出,直至出现在青色古阶前。
莫泪殇抬眸望去,这犹若天梯般的古阶不见尽头,通向那云霄之端,就像一柄插入天穹的利剑,隐约间,似乎有着少许清脆的剑鸣声在其上泛起,悄然回荡着。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直视近在咫尺有些出尘的身影,中年人发现声音有些嘶哑。
“待在坟墓中。”莫泪殇微微行礼。
“执法塔吗?”中年人眼瞳微缩,他曾在一些夜晚的时候偶尔想起莫泪殇,都有些惋惜,甚至困惑着这平静有些过分的少年怎么会死在执法塔中,只是这一刻听到这解释,中年人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们都以为你都死了,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待在那坟墓中将近一月,你还真忍受的住。只是,这次为何要走出坟墓呢?”
“执法者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莫泪殇嘴角绽起灿烂的笑意,抬起头,指着那被云雾所覆灭的剑峰,“我想站在那上面,看看那里的风景。”
“你落后了很多。”直视这道平静的眸子,中年人轻声道:“除去你后面的那些失败者,你是最后一个登山的。”
“最后一个?”莫泪殇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灿烂,“这不是很好嘛。往往最后一个出发的人能够欣赏到谁也看不到的风景。”
几片雪絮被风卷落飘过莫泪殇的脸,落在他的肩膀上。莫泪殇轻轻拍了肩膀上的雪花,脚步轻踏,随意的踏在有些湿润的青色古阶上,溅起了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