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妃不禁想起了昨天傍晚的时候,毓妃和自己在廊下并肩而立,暮色西沉,晚退的霞光将偌大的紫金宫照得恍若仙境一般耀而不俗,而记忆中,她和毓妃好像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这样平心静气的聊过天了。
毓妃问她,“姐姐,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后悔进宫过?”
“没有。”蕙妃答的平静,好像在和她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像你我这样家世出身的女子,你以为婚姻大事能由自己做主吗?”
毓妃一愣,笑意中带着一抹苦涩,却无损她妆容的艳丽华贵,“姐姐就是能想的这么通透,所以这些年姐姐才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便是我和萱妹妹都已经有了儿子,姐姐膝下无子,却依然能拢住圣心,皇上……就是念着姐姐这份淡漠无争呢。”
“你也可以的。”蕙妃娘娘看了看紧闭着的东暖阁的那两扇六折门,忽然发现原本里头有些争执的几个太医这会儿都没了声儿。
“我吗?”毓妃淡淡的笑了笑,“不瞒姐姐,我刚进宫的时候,也没想着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时候刚到储秀宫,我和萱妹妹和姐姐还住在过一个屋子里呢。我当时就觉得靖安侯府的水真是养人,这才能养出姐姐这般灵透娟雅的大家闺秀来。后来有几次,在萱妹妹那儿,我知道,姐姐是有意偏袒我的,姐姐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呢。”
“其实姐妹一场,大家都不容易,你是为了儿子,萱妃娘娘也是,不过,储君之位是多年以前就定下的,不该争的,始终还是不要强求。”蕙妃这话,一语双关。
“姐姐说的是……”毓妃闻言,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道,“姐姐不如先去休息一个时辰吧,下午的时候姐姐让我先打了个盹儿,现在,让我替姐姐守一下,姐姐晚些再来?”
不过是一句非常寻常的话,礼尚往来,很符合她这些年和毓妃打交道的原则。下午的时候,她说要守着皇上,毓妃欣然的道了谢,然后径直就回了自己的长春宫,整整一个半时辰没有再出现过,是以当时毓妃的好意,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但,就是这一大意,便彻底失了荆州!
当她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宫女带至寒夜宫的时候,蕙妃才忽然想起,当年她与圣人酌酒,花前月下,湖镜缥缈,圣人幽幽的和她说,“筝儿,你就是在关键时刻会心软,不然……当年朕怎么都会让你怀一个孩子的。如今这般,没有孩子,你才能活的更久些,也好,心软之人,亦是有福的。”
所以这会儿,当看着眼前这一片愁云惨雾之况的时候,蕙妃娘娘忽然揪心如割,竟捂着悸动的胸口缓缓的流下了泪。
原来,其实圣人心中是一直顾及着她的,但有的时候,圣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装下了已故的先皇后,而有的时候圣人的心又很大,大的必须装下整个大周朝。
儿女私情于这个男人而言其实根本就是多余的,他所谓的那“执子之手”的深情,与其说是埋葬给了先皇后,不如说是埋葬给了他自己。
自古明君皆薄情,唯有薄情定民心。
明宗深宫无后,三妃之势鼎立,说是圣人对先皇后情深意重不愿立后,其实这不过就是圣人想均衡三方势力而想出来的下下之策罢了。
皇宫后院是什么,那就是前殿朝堂上的一个缩影。
毓妃得宠,是因为冯阁老为两朝肱骨重臣,冯家百年书香,当年若非冯老太爷出山替明宗压下各路非议,明宗帝也不可能将那把龙椅坐得如此稳当。可是一个有权的文官,却私下总是和军营武官暗通款曲,圣人明着不说,心中却永远是忌讳着的。
萱妃呢,谁都知道,萱妃娘娘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她的儿子能成为储君,除了李家世世代代都忠于皇权之外,或许,也是明宗对心中挚爱的一份补偿吧。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忽然,蕙妃娘娘感觉有人轻轻的在摇着自己颤抖的肩。
蕙妃一抬头,就看到了裴湘月那张充满了浓浓关切的脸。她这才感觉到了脸颊上的冰凉,下意识用手一擦,竟是满指的湿泪。
“娘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三娘子骨子里本就不是柔弱怕死的性子,如今身陷囫囵,前路未卜,让她如此一味的待在原地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援兵,她觉得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出去看看情况为妙。
“你有办法?”一听三娘子这样说,蕙妃眼前一亮,方才因深陷回忆而略见浑浊的双眸此刻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凝光奕奕。
“不知道行不行。”三娘子先是看了看门口的守卫,又看了看内殿的方向,然后强迫自己镇定道,“我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找到太子爷。”
“昨日皇上一度昏厥了好几次,萱妃娘娘和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不过她略微早了几步先回的宫,而在我回宫的时候,半路还遇到过太子爷,按理说,太子爷应该没有出宫。”
“那么,娘娘可愿意和我一起冒个险?”三娘子忽然大胆的问道。
“三娘子!”她话音刚落,裴湘月就极轻的斥了她一句,“你怎么可以拿娘娘的身家性命当儿戏?”
“大嫂,如今毓妃娘娘逼宫,前有武泽将军开道,后有大皇子和九皇子坐镇,但凡和太子爷有一点牵扯干系的人已经全被软禁了起来,包括我们!”三娘子说着冲自己笔画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不冒一下险的话,难道真的要等着侍卫举着刀冲进来吗?”
是,三娘子承认,她很着急想要找到太子爷,因为只有找到了太子爷,保证了太子爷的安危,那陆承廷才不会有什么闪失。
其实她现在比任何人都还要害怕,还要没有底!
为什么?
因为这一世发生的这场宫变已经和上一世她所知道的那场****完全不一样了,虽好像人还是这些人,可是明宗帝比上一世早死了一年多,以至于三娘子根本就不敢去猜想现在这场宫变的结果。
会不会……到最后根本不是太子取胜,而是八皇子夺了天下呢?
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今天在这儿的十几个女子,包括她自己在内,是必死无疑的。
既横竖都是死,三娘子便准备彻底的放手一搏。
“你准备怎么办?”止了裴湘月想再开口劝阻的话,蕙妃从容的问道。
“娘娘是昨儿晚上就被抓来这儿的,今天我们大家也陆陆续续的被困于此,如果太子爷没有被毓妃要挟或困住的话,那不用等别人来救,太子爷肯定就已经先动手了。既然太子爷一直没有动手,就说明太子爷在宫中的人力兵力已经被毓妃控制住了,只要我们能暗中设法递消息出去,又或者救出太子爷,想必宫里这条路或许还能有点盼头。”
“万一……太子爷已经……”裴湘月大胆假设。
“不会,玉玺在太子爷手中。”蕙妃冷冷一笑,“太子爷就算再蠢,也不会把玉玺拱手相让的。”
“那为何一定要带上娘娘?”裴湘月还是不放心。
“我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人。”三娘子如实道,“眼下宫中一定很乱,到处应该都是毓妃的眼线,可大嫂你看,我已经注意门口那几个侍卫很久了,咱们屋里十几个人,虽全是女流之辈,但防卫也不至于如此松懈吧。”
“说明毓妃人手不够?”裴湘月也跟着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三娘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咱们一直在里面,他们甚至都没有进来过,说明他们的心思其实根本不在我们。而且皇上薨逝也是突然,就算毓妃再有筹谋,很多地方应该是有破绽的,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见到了太子爷才好。”
“那走吧!”蕙妃说着就起了身,却连连被三娘子按住了。
“娘娘别急,还是让我先去探一探路吧。”三娘子说着就将头上的钗环全部取了下来,然后将头发绾成了一个最简单的宫髻,冲裴湘月和蕙妃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以后,就猫着腰,沿着墙根,慢慢的进了内厢房。
简单一些的打扮可以避人耳目,万一她真的被人发现了,也可以混说自己是毓妃娘娘安排的眼线!
脚下这座冷宫的构造其实和之前三娘子去过的蕙妃的寝宫是大同小异的,只是里面到处都是破旧不堪的摆设,好在眼下正是白天,若是入了夜,三娘子觉得现在这个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那些东倒西歪的桌椅物架,三娘子很快就来到了一扇框棂尽毁的窗子边,窗子略高,可是只要踮起脚就能看到外面杂草重生的园子。
三娘子四下看了看,然后从不远处搬回了一个能踩脚的杌子,径直站了上去。
外面的园子很大,远远的能看到尽头处有两人多高的灰瓦宫墙,三娘子侧耳细细的听了听,院子里除了偶有轻风略过野草的“沙沙”声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按说即便是冷宫,在没有废弃以前也是住着嫔妃贵人的,那么这宫宇应该也不会太小。三娘子想了想,便大了胆子一提气,然后轻巧的就翻出了窗子。
视线所及,皆是半人高的油绿杂草,三娘子往南边轻轻的迈开了步子,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这冷宫的正殿殿门。而除了持刀直身和门神一般杵在两边的侍卫外,不远处的石阶上还坐着三个侍卫,正在那儿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神色略显不耐和浮躁。
三娘子想了想,便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然后往北边走去。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北墙尽头有一扇小小的木门,不过门上有铜锁,锁已经生了锈。
三娘子心中大喜,左右看了看,先是从不远处搬来了一块大小适宜的石块,然后又扯下了自己的衬裙,将长长的绸布仔细的缠在了那生锈的铜锁上。
砸锁的时候,三娘子尽量保持落点的一致性,一下、两下、三下……生锈的锁其实本就经不起什么敲砸,即便是三娘子这种力气不算特别大的女子,也不过就砸了二十来下,那锁就“哐当”一声从布团里掉了出来,落在了草地上。
三娘子满头大汗的喘了两口气,然后飞快的打开了门探出了头。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宫廷甬道,可只要仔细看去,就不难发现那青瓦石砖上附着了一层浅浅的青苔,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
没人走过,莫非是条死路?
三娘子一点儿都吃不准宫里的地形,她想了想还是悄然无息的收回了身子合上了门,然后又将那把破锁重新挂在了铜环上,随即便原路返回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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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妃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身处的这座冷宫后院连接着的竟是宫中废弃了十多年的恩赐巷。
当她和三娘子两人小心的越门而出后,站在长长的甬巷中,蕙妃娘娘竟忽然就出了神。
“娘娘,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被人发现。”主意虽然是三娘子想的,可却不表示她不害怕。重活一次,三娘子比谁都要更看中自己这条命,她可不希望在宫乱的当口变成了刀下魂,那样多可笑?
“应该没事。”谁知蕙妃虽然迈开了步子,可走的却格外的慢,“这恩赐巷是当年进宫的秀女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必走的宫巷,这前面,有一扇小门,出去以后就是御花园了。”
“御花园。”三娘子一颗心瞬间又吊了起来,“那太子的东宫在何处呢?”
“太子的寝宫离御花园倒不远,可是皇宫偌大,殿宇甚多,谁也不能保证毓妃一定会把太子囚在东宫的。”蕙妃说着,忽然掌心一转,三娘子只觉得眼前一道细光闪过,紧接着,她手中一沉,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就躺在了她的掌心中。
“娘娘……”三娘子吓了一跳,差点失手就要扔了那短匕。
蕙妃却冷静道,“别怕,你是生面孔,生面孔好办事。我这张脸,一出去肯定就会被认出来,但这个宫里头,认识你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有。万一一会儿被人盘问,你就佯装挟持我,做戏做的足一些,不要胆怯,就说你是奉毓妃之命将我带去东宫问话的。不管他们到底在不在东宫,可东宫里只要有毓妃的人守着,就肯定知道太子或者萱妃娘娘的下落。”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连三娘子都不得不佩服蕙妃娘娘的镇定力。
宫里的女人,其实就算是淡然如蕙妃这般,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都是从刀山油锅里走过来的。
是以三娘子当即就稳稳的握住了手中那把精巧的匕首,然后冲蕙妃点了点头,两人便大了胆子一路往前,直奔东宫。
出了那恩赐巷尽头的门,周围果然陆陆续续就能看到有持刀佩剑的侍卫匆匆来去。
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大多对三娘子和蕙妃竟是视而不见的。
三娘子握着匕首,跟着蕙妃尽量挑了隐蔽的小径急急前行,在快到东宫的时候,蕙妃娘娘忽然反手一拉,将她顺势就带进了一片竹林中。
竹叶青青,光影绰绰,一株株已冒了嫩叶的湘妃竹将她们很好的隐在了暗处。
而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奔跑声,紧接着,约莫有将近三十几个侍卫齐齐的从三娘子和蕙妃的眼前飞速跑过,直往东宫而奔。
三娘子下意识的就拉住了蕙妃微微有些凉意的手,轻声问,“娘娘,现在我们……”
可三娘子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只听“嗖”的一声巨响,从东宫深处骤然就窜起了一道明黄色的烟雾,直冲云霄,响彻天际。
信号弹!
紧接着,由远及近的打斗声开始缓缓的灌入了两人的耳畔,可是躲在竹林里的两人却谁都没有先挪步子。
三娘子猜,蕙妃此时此刻心中的想法应该和自己是相差无几的。
万一这东宫里有毓妃或者大皇子、九皇子的人呢,万一这信号弹是他们的人发给宫外的武泽将军的呢,万一这是起兵破宫的暗号呢。
三娘子不敢赌,蕙妃同样也不敢。
因为在这种状况下,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旦冲进去,那结局就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再等等!”蕙妃压着声音,冲身后的三娘子摆了摆手,然后便蹲下了身子。
要说两人身处的这一小片竹林其实很妙,这其实本来是从御花园里延伸出来的一处石子小径,因为小径看着有些单调,后来园艺匠人就顺着石子小径载了整整六排湘妃竹,这一路过来,一则可观赏,二则可遮阴,也算是两全其美了,却不曾想,眼下这一片竹子还救了三娘子和蕙妃一命。
等了真的很久,久到三娘子的小腿已经开始隐隐的泛起了酸胀感,忽然,从东宫那里跑来两个人。
人影渐近,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再近些,三娘子便看清楚了,是一个侍卫带着一个神色惊慌的女人急急而来。
“毓妃……”蕙妃娘娘平静的声音就像是在和谁打招呼一样,却惊得三娘子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是,是她没错!”不会儿,蕙妃娘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竟隐了小小的激动。
毓妃从东宫跑出来了,那就说明刚才放那信号弹的人多半是太子爷的人!不然毓妃也不会堪堪的只被一个侍卫带着这般抱头鼠窜。
眼看着两人渐渐的离自己和蕙妃越来越近了,三娘子只来得及听见蕙妃知会她了一声道,“你抓住毓妃,不要让她跑了……”
然后,她手中一轻,那把匕首不知何时已被蕙妃拿了回去,紧接着,三娘子只觉得眼前骤然一亮,是蕙妃拨开了前面的青竹,径直冲了出去。
接下来,三娘子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毫无意识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蕙妃一起冲出去的,她只知道,在毓妃一阵阵尖叫的当下,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把拽住了这个穿着锦衣华服却有些灰头土脸的女子,她挣扎着要跑,三娘子就拽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按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身后,有“赫赫”的打斗声传来,三娘子微微的回了一下头,她没想到,蕙妃竟然是个武架子!
可即便蕙妃有些身手,但光在力气上就输了那侍卫一大截,看着两人已纠缠在了一起,三娘子一颗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见一旁的假山上正好摆着一个石墩宫灯底座,她想都没想就放开了一直在挣扎的毓妃,搬起了那底座就冲蕙妃跑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记闷响,那被三娘子猛的敲了一下后脖颈的侍卫吃了痛就转过了身,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蕙妃娘娘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将尖刃笔直的插进了那侍卫的大腿根部。
一声痛喊,那侍卫便是面目狰狞的一把就拔掉了插在肉骨深处的匕首,可当他正想反手去刺蕙妃的时候,三娘子已经找准了机会,重新举起了手中的石墩,一鼓作气,将石墩冲着那侍卫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好在,砸准了!那侍卫一脸难受的捂着后脑勺,摇晃了几下以后就闷声倒地了。
“毓妃呢!”不等三娘子喘一口气,蕙妃急切的喊声已经炸开在了她的耳畔。
三娘子这才猛的转头看去,视线中,毓妃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御花园的深处了。
三娘子大惊,顾不得有些发疼的小腿和脚踝,迈开步子就冲了上去,而她的手边,还有蕙妃娘娘紧随其后的奔跑声。
解决了一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剩下一个毓妃便显得轻松很多。不过就是花了些力气跑过了整整一个抄手游廊,在尽头处的时候,三娘子一个猛扑,伸手就拉住了毓妃的衣摆,将其紧紧的捏在了掌心中。
“姐……姐……”跑了这一路,这昔日华光异彩的毓妃娘娘早已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此时此刻的她发髻全散,衣裙带尘,看着蕙妃的目光里充满了讨好和闪躲,“姐姐……我正想去找你呢姐姐,大皇子他们逼宫了……”
“你这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倒已经是炉火纯青了,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妹妹怕是忘了吧,昨儿晚上将我从坤鸾殿强行带去寒夜宫的,可是妹妹身边顶红的那个宫女水鸳啊。”
蕙妃笑的有些凄凉,眼中透着惋惜,而握着毓妃手腕的手却是骨节泛白,青筋乍现,似乎连指尖都透出了满满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