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的大连城，因着近日几股强冷空气，显得格外凉。
路雁顶着寒风，缩了缩脖子，看着街对面的路氏大楼，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恰逢中秋，大楼的人员有不少提前就被开始安排调休了。因此人显得稀少了些。这让路雁进去的时候很顺利，也少了许多刻意的伪装。
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不停地跳动，直到跳到“11”，路雁无波无澜的脸庞上才稍稍有了点表情。
这里是财务科所在的楼层，没放假前，这层是很热闹的。员工的福利，节礼都是这层人员安排发放。当然，每个员工的工资奖金也是这边在计算权衡的。
来养父路世明的公司上班有一段时间了。昨天，李叔开始与路世明的副总突然忙了起来。说是因为海产品在中秋宴席上的供不应求，近期的长线短线业务都很繁忙。
路世明病了以后，公司内部确实有几个销售经理被人高薪挖了走。但是，后来路雁暗地里去人事部做了一番调查。发现走的人并没有带走多少业务单，也更不是李叔他们几个说的，是什么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
那么，为什么公司会有那样明显地不符合事实的谣传呢？还是，这些谣传仅仅是为了传到自己耳朵里的吗？
路雁决定趁着财务部和销售部的人还没走完，亲自去了解一下情况。
走进了财务部，财务部的小王热情地站了起来。
“路小姐好！请问，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你先忙，我先自己看看！”路雁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这几天自己的工作没有白干。总算是能将她这个大小姐多少放在眼里了。
养父路世明病倒，李叔也知道自己的扑朔迷离的身世，继承路世明的公司，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在自己介入公司业务的这几天里，李叔并没有刻意刁难她。至少没有拿她的身份做文章。
这一点，她很感激。
想想，自从那天在李叔的办公室，与他不欢而散。路雁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每天路过他的办公室，不是房门紧锁，就是黑灯瞎火。没法再次正面交锋，路雁多少有些惆怅。
“前期人员变动的员工，工资的流水账在哪里？”路雁装作无意地问道。
“啊？这个，路小姐，因为公司最近人员变动比较多。上次走了一批，最近又招了一批，有的还没有度过实习期，工资标准都不一样的。人员变动的详细总表以及工资单，您得去人事部！”
“哦？人事部吗？”路雁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倒是伶牙俐齿。
“是的，人事部的人员名单比我们这边详尽！”小王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那就拿今天公司一天的流水给我看看吧！听说，最近的账也走得比较频繁……”路雁一把拉过附近的空椅子，径直坐到了姑娘身边。
“这，这……”小姑娘戴着厚重的眼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怎么？我看个账还得去征求李总助的意见吗？”路雁突然提高了声音，脸色陡然一变。
“不，不，不！路小姐，李总助说您要是需要用钱，可以直接来财务室支取！不需要报备！但是，账单没说可以随意翻阅……”小王紧张得结结巴巴，心道，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美人，这脸怎么说变就变，气场一点也是不比老路总弱。
“哼！”路雁冷哼一声，眉峰皱起。
果然早就安排好了！公司的账原来真有问题。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缓缓站起身，高跟鞋尖锐的“哒哒”声，在财务科办公室的地板上，有节奏地响起。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个加班的小伙子，同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吭。估计权限还没有戴眼镜的小姑娘大。
几个人就这样静默站着，齐齐杵在办公室里。
不让看帐，还推三阻四，居然还想把自己推到人事科。路雁越想越气，真当自己是傻子吗？谁不知道，前几天人事科的经理家里媳妇儿难产生孩子，刚刚请了急假！
这是一点也不想让她伸手的节奏啊！
好，很好！
“行啊，我确实想从账上走点儿钱用用。你这儿现在可以提出多少呢？”路雁意兴阑珊，终于停下脚步，长腿一搭，再加上自身的身高优势，直接坐到了那姑娘的桌面上。
“路小姐，我这边一天的流水算下来，今天最多只能给您提出两万！账上真的没钱……”小王低着头嗫嚅着，紧紧皱着眉，似乎两万对她来说也很为难。
“两万？你没开玩笑吧？路氏这么大的摊子，两万都不够销售的一次出差费用。你确定是两万？”
路雁状似惊得从桌上直接跳了下来。
两万？是账上真的亏空得厉害？还是给她路雁的权限只有这些？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小王抬起头。
“是的！路小姐，我们的账每天都是给李总助过目的。账上已经很久没有活钱了，这笔款子还是这次置办活动，策划时没用完的剩钱……”
“没有钱，那钱都去了哪里？”
路雁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办公室里的三个人。
似乎真的是被她吓住了，小姑娘哆哆嗦嗦地说着。
“其实账上从年底就一直亏空的……每天的营业额也是全部被套现的，然后……”
全都被套了现吗？真好，原来这偌大的公司就是个中转站啊！！
路雁终于明白了，利用这家海产品现货运输产业链做幌子，实际上公司每天的流水是被勉强维持着的。
自从她一回来，几个重要的人物辞职的辞职，请假的请假。难道钱真的被套了？不可能！
虽不懂财务，但这些人真当自己是白痴吗？
路雁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狠狠地盯着那几个人：“不会是只有你才是学过会计的吧？小王？你们两个人都是专业会计师出身吗？”
这财务科的办公室装修的富丽堂皇，办公桌却没几张。
低着头的几个人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路大小姐会这么说，均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其中一个男孩子经不起这么低的气压，终于畏畏缩缩地先答道：“我，我只是刚来这里实习。学的是营销……”
“是吗？呵呵，学营销的跑到了财务科来打杂。看来我们路氏的销售人手真的是太多了。李总助说，销售部的几个经理把几个大客户都带走了，害得我们的销售精英们都失业了！只是，王小姐我想问问你，那几个经理没有辞职之前，你们的财务科的工作很繁忙吗？”
路雁抱着臂膀，盯着已经缩到角落的女孩子不断地瞧。
“没，没，没多繁忙……”小姑娘满脸苍白。
“是啊。我想财务室的工作也不至于那么难做。因为，我们的账目往来根本没有多少，我说的对吗？”说到这里，路雁无视一旁早已震惊不已的两个实习生，直接擦过小王的身子出了办公室。
没有账目，就没有流水。那，这么富丽堂皇的路氏集团，还有那么多的股东，到底是为什么铺张到这么大的毯子。难道路氏集团只是个幌子，私下里还有隐形产业？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路氏集团每天这么大的开销？自己在养殖场明明看到过热火朝天的卸装海货的场面，也见过多艘海船装载着满满的货物，扬帆起航，整装待发。那些场面陪伴着自己的童年，在路雁的脑海里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不行，自己一定要亲眼看一看财务的账目才行！
公司的灯火渐渐暗了，办公室里的路雁，思绪却越理越乱，很多疑点一个一个涌上心头。
手机的铃声惊扰了她的思绪。
她慢慢掏出手机，薛峰的名字和头像在屏幕上焦急地闪烁着。
“喂！就下来了，你等着。嗯！”拎起手包，路雁踏出办公室，无意间却发现对面财务科的办公室灯还在亮着。
她信步走到了对面，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遗漏，财务科里面居然没有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办公室里干净得连台传真机都没有。
哼！她倒是记得李叔的办公室里，一切必需办公设备一应俱全。看来，这么多年来，李总确实尽心尽责，万分辛苦。
她冷笑一声，随手打开财务科的电脑，居然不需要密码就直接进入了主界面。
有意思！路雁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从去年的年底才有了账目记录。往年的文件早已被删除。而年底的账目往来，也仅仅是寥寥几笔。
据她所知，海产销售部，单单是每周销往海外的单子就过千。自己的养父在经商上面，绝不是无能之辈。
果然都是些不足为奇的账目，难怪财务科的人都敢不关门不关电脑就下班！！果真是因为这里太闲了。
她冷漠又狠厉地环顾了一下那几张可怜的桌椅。桌椅板凳的设置，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那几台电脑，作用是用来打打游戏上上网的吧？
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路氏集团的大门口，嚣张的牧马人，前后车灯铮亮。
见到路雁过来，薛峰随即扔掉了嘴上刚叼上的一根烟，给她打开了车门。
“今天战果如何？”薛峰皮笑肉不笑地问着。
“没有战果，有答案！”路雁满眼通红，冷冷地答着。
可不是吗？没有账目，却让她更有了挖掘账目去向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