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蒋凌突然从寡然无味的餐盘里抬起头来问道:“你和珂成怎么办?”
林七暗嗤,他早称呼珂成,两人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僵,到了互叫某先生某总的地步。
“我们连婚礼都瞒着大家,自然是悄悄离婚算了。”林七不在意地说道,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吴珂成送来一纸离婚协议,相信吴珂成会给她一大笔赡养费,到时她带上林凡人这个拖油瓶远走高飞,然后能给父母一大笔钱,让弟弟好好上学,让林凡看看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林凡了,早日脱离吴家这样的的战场。就算她连大学毕业证也没有,也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还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说到赡养费,她可从来没想过不要,世上还有人嫌钱多烫手的吗?而且她无缘无故被牵扯进两家人的恩怨里,就算是个花瓶演员那也是得要酬劳的。
蒋凌又愧疚又哀伤,为林七而哀伤:“是我害了你。”
你早早分手就是救我了。林七心里恶意地棒打鸳鸯,面上却委婉地说:“你既然都说了我是妹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她是想说,既然她做了一次“牺牲”,那么,蒋凌也应该为了她而作一次牺牲。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林七面上一片坦然。他转回脸,眼帘低垂,目光落在切得薄一块厚一块大一块小一块的食物上,说道:“那你怎么办?”
“我?”林七不解,随即明白他是指自己离婚后怎么办,她失笑摇头,“蒋凌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和吴珂成不过是掩人耳目成为夫妻,而且知道我们结婚的人没有几个,我和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和吴珂成的确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说得十分坦然自在。
蒋凌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以为林七年纪小不懂人事。
林七脸上微红,解释道:“杨阿姨送回吴宅的床单是个误会,是我脚上受伤的血染上去的。”吴爸爸和云舒妈妈不可能仔细看床单,他肯定还不知道两人同房不同床的事情。
蒋凌要发火,林七连忙说:“蒋凌大哥,你先别激动,如果真有什么就牵扯不清了。我和他除了有结婚证之外其实什么也没有,这不是很好吗?总比你们现在这样要好,还有个孩子让人进退两难。”
蒋凌镇定下来,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如果吴珂成真欺负了林七,两人若是离婚他还要斟酌下,毕竟两夫妻离婚后总是女人吃亏一些。这时,他就想到了蒋洁,蒋洁也是女人,他一直以为她很坚强的,他就没看到有什么事能难倒她。她出身豪富之家,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损她的骄傲。
他既喜欢她的骄傲,又厌恶她的骄傲。
林七则是想到吴珂成喝醉那晚身上染上的香水味道,吴珂成是不是第二个蒋凌还很难说,她没必要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赌这个不确定,她还没无聊到等他“浪子回头”。天下的男人千千万,她为什么要非吴珂成不可呢?吴珂成能否看得上她穷家女的身份也两说。而且离婚是他计划好的,也是她期待的,两人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包房里安静下来。
一连两天林七每日每餐在医院和公寓之间来回,她没再用吴家的司机,蒋凌把自己的司机借给她用。
而蒋凌在挨了三次打之后被默许守在病房外,他理直气壮地说蒋洁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而他要守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保镖们被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可他打不还手,还是蒋家的大少爷,他们不敢下狠手。
林七对他的行为十分无语,蒋凌明明是脑子缺根筋的人,dem到现在还没倒闭真是奇迹。
蒋洁在病房里看不到人影也罢了,可吴珂成不知道为什么也看不到影子。林七就想,两人的缘份可能真的到头了。心里有搬去一块大石的轻松,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可能是因为吴珂成在做出离婚决定的时候没告诉她,她才觉得郁闷吧。
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是不好受,还是早早离婚的好。
中午,林七又来送补汤,竟然又看到了张律师,前两天都是护工来接汤和饭菜的,林七再次拽住他问:“张律师,我蒋洁身体怎么样了,还有,她和蒋凌大哥的事她到底是怎么说的啊?”
场景好像重复了,张律师眸色复杂难辨,刚才吴珂成给他使眼色,让他透露蒋洁的口风给面前的年轻女子,他看得出来吴珂成是想出来亲自解释的。可一到林七来医院的点,蒋洁就盯他盯得紧,吴珂成已经连续削了两个苹果了,蒋洁对着吴珂成撒娇,总不许他离开病床前。
林七曾经见过张律师,只是却一点不认识他。张律师有些奇怪,他望望病房门,坐下准备长谈:“吴太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你的结婚案正是我处理的。”
“啊?”林七和他并排坐下突然听到他“套近乎”有些发傻,她着急的不是这件事啊!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只差一拍大腿了,“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不好意思,我记性没忘性大。老张啊,你快跟我说说,蒋洁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都过两天了,蒋洁还没给出准话,眼看蒋家就快瞒不住了,若是蒋家的长辈插手,这事不知又要拖到猴年马月。
张律师彻底愣住,“老张”确实是律师事务所的人给他的称呼,可林七虽然从小养在偏僻的地方,可怎么也不会这么自来熟地称呼他吧,听起来好像他是路边修自行车的师傅似的。
林七眨巴眨巴眼睛,回看一眼竖起两只耳朵的蒋凌,张律师始才醒神,压低嗓音道:“蒋小姐的身体逐渐稳住,听医生说,胎儿还是不太稳,我们都不敢在她面前提断绝关系这话头。吴公子说,她不能受刺激,就让我以朋友的名义来看望她,委婉地提一提。”
林七听蒋凌说过张律师,专门办理离婚和结婚,家族关系的人往蒋洁面前一站,还称得上“委婉”?蒋洁没发飚,没把他轰出来看来是有点眉目了。
她眉梢微露喜色,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多说点。
张律师看一眼蒋凌,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说道:“蒋小姐的口风是,只要蒋先生同意,她就签字,以后还是兄妹,再无半点关系,甚至肚子里的孩子也是。”
蒋凌已经被她说服了,可问题是,蒋凌要是先签字,或是透露出狠心断绝的念头,那么将军不说心碎,只说自尊心受打击那也是要受刺激的。所以,吴珂成才没有先逼迫蒋凌签字的,不然蒋洁看到断绝关系协议上已经先有了蒋凌的名字,会发生什么事那是任何人都赌不起的。
蒋凌本来黯然绝望的脸想通这些,又变得若无其事,仿佛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林七却急得抓耳挠腮,心脏处像有猫爪子挠,只差那么一点点,她暗叹:蒋洁,你在犹豫什么呢?蒋凌这样的渣男还不赶紧踹了他!
可她毕竟不是蒋洁,没办法体会她的感情和心情。
张律师话说到,起身准备离开,林七又拽住他的袖子:“张律师,等一等,我有件事麻烦您。”
张律师捋捋被抓出褶皱的袖子,转身笑道:“吴太,我可当不起您一个‘您’字,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我。”
林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是坐着的,张律师的动作她给看得一清二楚,她伸手做个请的姿势,两人又离开房门口一点,离蒋凌也远了些。
“大……咳,我是想说,我几天没看见珂成了,你能不能把他叫出来?”她有些难为情,张律师毕竟是知道两人关系的,只是蒋凌告诉她张律师身份的时候没提到他知道两人结婚的事,导致她一直认为自己“不认识”张律师。
张律师略有犹豫,想起吴珂成有些憔悴的神色,又思及面前人的真实身份,他不好把蒋洁反对两人的事情透露,神色更加难辨地说:“好,我会告诉吴公子的。”
林七长舒口气,笑道:“那就谢谢你了,张律师。”她很想学杨阿姨说一句“你真是个好人”,想想蛮肉麻的,便住口不提。
张律师给她打电话说吴珂成约她第二天早上在医院附近的餐厅里见面。林七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陡然生寒,为什么要那么早见面呢?她想起了蒋洁那日与吴珂成同坐一沙发把她挤到一边的情景,心中无奈,看来蒋洁也不看好两人的婚姻。
她从小平顺,从未遇见过大风大浪,自己想象中的婚礼是能得到两方家人的祝福的,至于那些为了爱情而与家人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的故事,她绝不期待。因此,蒋洁的做法无形中加剧了她离婚的决心,无论他们两个的关系如何,毕竟她和蒋凌是兄妹,又都是蒋家的事情,与林七无关,只是现在林七不想再这样艰难的维系他们这样虚伪的婚姻了,她都决定与吴珂成摊牌。
她这副枷锁对蒋凌没起到预期中的约束作用,她希望两家人都放弃也是放过她这颗不起眼的棋子。
林七收回电话,提着两只保温盒乘上电梯,把食盒递给护工,强行拉着蒋凌去吃饭,她知道她不提醒他的话,他可能就这么一直饿到第二天早上。
伤心中的蒋凌像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小孩,屏蔽掉除蒋洁以外的任何消息,只有林七来时能让他稍微恢复点人气。
江初由几次来找他,说公司里的事处理好了。他报告他的,蒋凌仍然盯着病房门发呆,只有眨眼一个动作。直到江初由说总公司来的团队要回h市,蒋凌才诚恳地说一句:“谢谢。”再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