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船速减少了很多,可以在黑夜中听见,浪花声越来越小了。
此时,刘航远带着四名雇佣兵急匆匆的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我和唐振国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上看个究竟。
他们一路小跑,来到了船尾,并开始拆卸船尾的救生船。
我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忽然轰隆一声,火光冲天,瞬间将黑夜照亮得宛如白昼。
爆炸的冲击波把我和唐振国震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一阵短暂的耳鸣后,我爬了起来,连忙冲到爆炸现场。发现处于爆炸中心的两名雇佣兵被当场炸死,而另外两名雇佣兵也身受重伤。刘航远因为离得稍远,所以并未受伤,但是受到的惊吓不小,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我提起旁边的灭火器,将爆炸引起的明火扑灭,然后大喊道:“振国,赶紧救人。”我一边喊着唐振国,一边将一名雇佣兵扛在肩上。
唐振国也上前扛起另一名正在挣扎呻吟的雇佣兵。
我看刘航远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所以没有顾及他,和唐振国一起迅速将受伤的两名雇佣兵送往了医务室。
因为爆炸,让游轮上的人们更加的惊恐,哭声喊声此起彼伏。
当我再次回到爆炸地点的时候,刘航远已经不见了。
我和唐振国将死者搬到角落,以免被船上的游客看见。
我检查了爆炸原因,从游轮外那艘橘红色的救生艇被损毁的程度来看,炸弹就安放在救生艇上。我估计这种炸弹应该具备感应装置,当有人要卸载救生艇时,就会触发感应装置,并引起爆炸。
这样的救生艇在船上一共有十艘,可以想象,这十艘救生艇上都被曲默犯罪集团安装了炸弹。
我现在明白了,这艘‘长江神龙号’此时已经不是什么富贵游轮了,它是不折不扣的死亡游轮。
我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对讲机,愤怒的说道:“曲默,你到底想怎么样?”
过了大约十秒钟,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很绝望。欧阳兄弟,你对我设计的这艘死亡游轮还满意吧?”
我说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你真准备杀光整条船上的人吗?”
“不不不,我并不爱好杀人,我只是将杀人作为我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
我没有再与他啰嗦,因为我明白,这条船上的人已经极其危险了,下一刻,不知道这恶毒的曲默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和唐振国来到第五层的A00室,门外有三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把守,而房间内,也有三名雇佣兵在守候。
A00室里坐满了人,陈之亚、李幽楠、钟美灵、冯长河、冯耀都在这间屋子里。这六名雇佣兵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进入屋内,我看见众人都是一脸的恐惧,显然他们之前也受到了催泪瓦斯的攻击,而且听到了广播中凶手的恐吓以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怎么样了?抓到凶手了吗?”冯耀见到我和唐振国后,焦急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船上的杀手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是极其可怕的职业杀手。我估计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们这些参会的人员。请你们告诉我,你们会议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这些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似乎在进行眼神的交流。最后,李幽楠缓缓的站了起来说道:“欧阳先生,我们这次的会议内容是严格保密的,因为关系到一起很大的强制收购行动。所以我们不能将这个商业秘密公布出来。”
我说道:“你们的秘密,现在在凶手的眼里已经不再是秘密,而是他杀人的动机。钟天岳早就死了,船上的钟天岳只是杀手伪装的。”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钟美灵。
钟美灵捂着嘴,她露出极度惊讶和害怕的神色,却完全没有悲伤的感觉。
“李董,您就告诉欧阳先生吧,或许欧阳先生有什么对策能够救我们。”冯耀哀求道。
李幽楠看了看冯耀,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陈之亚和一直抽烟的冯长恒,见他们都缓缓的点了头,于是看着我说道:“我们四大企业准备联手对福岩集团开展业务收购,难道船上的杀手,是福岩集团派来的?”
我皱了皱眉头,因为我知道这个福岩集团,因为它收购过万森集团,而且名下有Clean Slate基金会。无独有偶,万森集团和Clean Slate基金会曾经都涉及到关于恶魔杀手的案件。而这次四大企业秘密商讨收购福岩集团,也涉及到了‘恶魔杀手’,看来这福岩集团与恶魔杀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杀手必定和福岩集团有关。”
众人的反应是震惊,因为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为联手收购一家企业,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我和唐振国走出房间。此时,我感觉船速又快了起来,于是我和唐振国直奔驾驶舱。
驾驶舱内,刘航远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呆滞。而游轮,此时正由大副在操控。
我走到刘航远身边说道:“船长,你此时可不能垮掉,你还肩负着整艘游轮上游客的生命,这是长江,不是大海,我们有很多方法进行求救。”
刘航远看着我,说道:“此时杀手在暗,我们在明,你也看见了,他们又是放毒气,又是放炸弹,这艘游轮上不知道还安装了什么陷阱,要是激怒了杀手,将整条船炸了怎么办?”
我说道:“杀手不会这么傻,炸了船他们也活不了。而且杀手这次上船,准备的都是暗杀行动,因为我的介入,所以破坏了他们的暗杀行动。我估计杀手在船上不会设置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所谓的沙林毒气,那都是恐吓我们的。救生艇上的炸弹,是为了防止游客利用救生艇逃跑。这些杀手不是kong怖分子,他们不会出现与我们正面拼杀,但是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致我们于死地。只是他们的方法肯定会偏向制造意外事故,比如游轮因事故沉没。”
“你说杀手没有在船上设置沙林毒气?我想你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他们不设置毒气,就无法威胁我,我就能将游轮开进港口,解除危险了。我不敢赌。至于想让‘长江神龙号’沉没,绝非简单的事情,没有发生重大的航行事故,比如撞船,它是不可能翻的。”刘航远肯定的说道。
我知道,刘航远已经彻底的被曲默恐吓住了,于是我问道:“在我们前进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恶流险道?”
刘航远想了想,摇了摇头。
此时,对讲机响起了恐怖的吱吱声,然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将船开往鄱阳湖。否则......”
这否则二字一出,我又听见轰隆隆的一连串爆炸声,使得整艘游轮都在摇晃颤抖。
当爆炸声结束后,我奔向夹板,才知道刚才的爆炸是发生在那些橘红色的救生艇上的。因为爆炸,使得船舷上的救生艇都燃烧起来。
水手们此时已经拿上灭火筒开始奋力救火,虽然火焰被扑灭了,但是人们心中的恐惧更加根深蒂固了。
此时刘航远站在我的身后,我转过身看出他的神色从目光呆滞变成了恐惧。
他看着我说道:“杀手要我们进入鄱阳湖,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皱了皱眉头,因为我知道刘航远的意思。鄱阳湖老爷庙水域位于江西省都昌县与星子县之间,这里全长24公里,是鄱阳湖连接长江出口的狭长水域,自古以来就是鄱阳湖最为险要之处,水流湍急、恶浪翻滚,沉船事故常常发生,被称作‘中国的百慕大’。看来杀手是要在这里制造一起沉船事件。
我问道:“你是在担心鄱阳湖老爷庙水域?”
刘航远惊恐的看着我,点了点头。他因为刚才在爆炸中受了惊吓,所以此时整个人的锐气都没有了,脸上能看见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我走到驾驶舱,向大副问道:“还有多久能抵达鄱阳湖老爷庙水域?”
大副说:“大约一个小时以后。”
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既然曲默指挥游轮进入鄱阳湖,那么他就有办法将游轮击沉,至于是什么办法,我现在一时无法得出答案。
此时空中开始飘起雨来,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似乎是魔鬼的寒气开始入侵整条游轮。
我找到刘航远,问道:“你手上有多少雇佣兵?”
刘航远说道:“只要十名。”
我寻思,有两名已经阵亡,两名重伤,其余六名都在保护四大企业的人。此时我也不敢托大,将雇佣兵分散去搜索游轮,因为杀手也是拥有枪械武器的。
我又问道:“你们刚才为什么要去卸载救生艇?”
刘航远说道:“我是想利用救生艇,让其中一名雇佣兵离开游轮,并利用手机报警。因为信号屏蔽器的范围是有限的,在离开屏蔽范围后,就能拨打报警电话了。”
看来刘航远的想法是正确,只是曲默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在救生艇上安装了炸弹。
我现在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问道:“把你们船上最好的水手叫来。”
刘航远看了看我,他眼中的恐惧在慢慢的消散,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这艘船上最好的水手就是我。”
人为了求生,总能做出令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
刘航远继续说道:“你是想让人徒手游离游轮,到远离屏蔽器的地方报警?”
我点了点头。
刘航远眼中的恐惧彻底消散。
他大步走到驾驶室,将游轮的指挥权移交给了大副。然后从救援箱中拿出一件橙色的救生衣。
来到船长室,他将手机装在塑料口袋中用力裹紧,并用胶布将塑料口袋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缓缓的取下船长帽放在桌上,再脱下那白色的船长服和白色的衬衣挂在衣架上。
他的身体很健壮,看来是当之无愧的‘长江神龙号’第一水手。
他娴熟的穿上了救生衣,并将包裹好的手机放进了救生衣外面的拉链口袋中。
刘航远准备好一切后,正要离开船长室,我立刻阻止了他,说道:“杀手控制了船上的监控设备,你这样出去,很容易就会被杀手发现。这个杀手十分的狡诈,他一定能猜到你准备做什么,并且会想法阻止你。”
刘航远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的船,什么地方有监控,什么地方没有监控,我比谁都清楚。”
他说完,打开了船长室的侧门,走了出去。
我们跟着他穿过一些狭窄的通道和铁梯,终于来到了游轮第一层的左夹板。
此时的雨越来越大了,风声和水浪声交织在一起,好像是魔鬼在咆哮。
微弱的灯光中,刘航远眯着眼睛看着滚滚长江,不过我并没有看到他脸上有半点恐惧,看来这个大半辈子都在和长江打交道的黑脸汉子,并不惧怕这浩瀚的江水。
“欧阳先生,如果我失败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船上的人。”刘航远凭借微弱的光,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点了点头。
“好,那我走了!”他说完就翻越船舷,纵身一跳,哗啦的入水声在风声、浪声和雨声中并不清晰。
江水中很黑,我看不见他的身影。我想这是好事,因为黑暗,不仅仅只为恶魔服务。
“嗙!”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我心中咯噔一下,为什么在这时候会出现如此响亮的一声枪响,难道是‘恶魔杀手’发现了刘航远,开枪将其击杀了?
我瞪大了眼睛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中寻找刘航远的影子,可是江水依旧漆黑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呼出重重的鼻息,咬着牙,冲向了驾驶室。
我对大副说道:“请你带上你的兄弟,通知所有人穿上救生衣,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副同意了我的要求,吩咐二副带着一群水手船员奔波在游轮上,通知和帮助游客们穿上救生衣。
对讲机再次响起:“欧阳兄弟,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要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很绝望啊?”
我冷冷的回了一句话:“游轮上的人都是无辜的。”
“我知道,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马上就要实施我人生中最完美的犯罪计划了,我喜欢享受这种辉煌的时刻,它令人兴奋,令人血脉喷张。”
我喘着粗气说道:“我会阻止你的。”
“哈哈哈哈,没有人能阻止我,你只能去享受,享受这场灾难盛宴吧!”
我极度的愤怒,一把将对讲机砸在钢铁地板上,对讲机四分五裂。
我疯狂的踹开每一道舱门,妄图找到曲默,可是一无所获。
“欧阳,你要冷静,这次我们输不起。”唐振国站在我身后,平静的说道。
是的,我们输不起,游轮上两百多无辜的生命输不起。
雨更大了,风也更大了,此时的游轮早已进入了鄱阳湖。
我站在甲板内侧,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拿出烟,递给唐振国一支。
当我正点燃打火机时,一股大风瞬间将打火机上的红色火苗吹灭。
好大的风。
此时,我听见了巨大的浪花声,这种声音根本不像是在内陆河里能听到的浪花声。它听起来更像是海啸声。
我感觉整艘船都在剧烈的摇晃,大风吹得我的风衣呼呼作响。
“振国,快进船舱!”我大叫一声后,一阵飓风扫来。加上船体一个剧烈的晃动,我完全没有站稳的可能,整个人像是脱线的风筝,被甩了起来,直向船舷外飞去。
我大叫一声,在飞腾的过程中,双手死命的抓住了船舷的铁栏。若不是我反应快,我此时已经掉进河里喂鱼了。
虽然我抓住了铁栏,但是危险并没有过去。我感到剧烈的晃动,似乎这艘游轮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大风大雨大浪,它们在黑夜中交织,如同魔鬼的咆哮。
正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一双铁钳一般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借着这双手的力量,在摇晃中,我奋力的爬上了船舷,一下翻落到满是雨水的甲板上。
“我以为你死定了。”唐振国躺在甲板上喘着粗气。
我也喘着粗气,即使风浪声再大,我也能清晰的听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平息了一下心情说道:“我也以为我死定了。”
渐渐的,风声小了,雨声小了,浪花声也小了,游轮停止了摇晃。
我和唐振国翻身起来,踏着湿漉漉的夹板,冲到了驾驶舱。
驾驶舱里一片欢呼,船员们眼中噙着泪,一个个上前与大副拥抱。
事后我才知道,是大副超凡的航船技术,使得‘长江神龙号’顺利的穿过了风暴。
大副告诉我,刚才我们经过的正是号称中国百慕大的鄱阳湖老爷庙水域。而且在经过这水域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风暴。也不知道这风暴是龙卷风还是飑线天气,总之十分的危险。
我此时有些震惊,我明白了曲默为什么要将‘长江神龙号’引入鄱阳湖,因为他就是想利用这场风暴使‘长江神龙号’倾覆。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船上有一位经验老道的大副。
但是因为这件事,曲默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因为曲默也在游轮上,如果游轮倾覆,那么在什么位置能让他顺利逃脱危险呢?显然是在游轮的顶部。
从大副那里了解到,游轮的顶层有个瞭望舱。我回想起之前的枪声,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这里也是很好的狙击点。于是进一步推测出这瞭望舱很可能就是曲默在船上的据点。
我和唐振国飞奔向游轮的顶层。来到顶层,细雨打在脸上。此时,我听见夜空中有巨大的轰鸣声。
我抬头望去,漆黑的天空中有些彩灯在闪烁,那是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的探照灯打开了,一部绳梯放了下来,几个人影慢慢的在向上爬,那几个人影正是钟天岳、牧秋白、牧秋水和陆飞齐。
“曲默!”我一声大叫,也不知道我这叫声有没有被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噪音所掩盖。
此时我看见最下面的钟天岳回过头来。随即他跳下了绳梯,陆飞齐也跳下了绳梯,并取下背在身后的狙击步枪。
我感觉唐振国向前迈了一步,看来他已经提高了警觉。我知道,他的飞刀,肯定比陆飞齐手中的枪要快。
探照灯照耀着钟天岳,他缓缓的走到我面前,灯光照耀在我们的头顶上,我感觉有些目眩。
不过我能看清钟天岳的脸,他还是那个满头白发,一脸老顽童相的钟天岳。显然,他并没有以曲默的真面目来见我。
“欧阳兄弟,看来这一次是你赢了。”曲默笑了笑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若不是大副的驾船技术过硬,这船早就翻了。”
曲默哈哈一笑道:“看来我算过了天,算过了地,却没算过人啊。”
我其实很惊讶,他是如何得知这里在这个时辰会出现大风暴的,难道他真能算出天象。可怕的人。
“你是来向我道别的,还是来抓我的?”曲默戏虐的问道。
“既不是来道别,也不是来抓你。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会发生大风暴的?”我提出了我的疑问。
“哈哈哈哈!”他在黑夜中恣意妄为的狂笑,那种自信与邪恶,不是凡人所能匹敌的。
此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我回头望去,原来是水上警察的快艇。
“欧阳兄弟,我恐怕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再会!”曲默说完就转身离开,直奔绳梯。
唐振国又迈了一步,试图向背对着我们的曲默发动攻击,我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直升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小,而警笛声越来越大。
‘长江神龙号’获救了,水上警察原来是船长刘航远报警后喊来的,刘航远并没有被狙击枪打中,看来黑暗保护了他。
之后对船上的人员进行盘查,发现少了一名服务员,在法医对王水中遗留的残骸进行鉴定后,确定了失踪的服务员就是王水中的尸体。
对船体进行检查,并没有发现沙林毒气和致命的武器。
因为钟天岳的失踪,使得收购福岩集团的计划也彻底落空。但是在之后的调查中发现,渝龙船舶有限公司也与福岩集团有所往来,看来这个福岩集团与曲默,必定有着重要的联系。
不过最后仍是给我留下了一个疑问,牧秋水身上的伤痕是如何造成的?她为什么要将身上的伤痕给我看?而且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那句‘有必要’让我觉得,她之前似乎认识我。
这或许都是曲默安排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