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郁听到那“无肠公子”四字,仔细回想师父的话,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江湖中有一无肠公子,别人有道是铁石心肠,而他却是无肠,那自是更加心狠手辣。而他使的折扇功夫是从仙湖山庄的功夫中演变出来的,至于他与尹俞华什么关系,却是无人说起。
独孤郁知道他名声颇响,但见此人神色高傲,必定自负,定要气气他,于是淡然道:“什么横行无肠?”无肠公子见他脸色淡定,只道他真的不知,于是冷笑道:“那么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横行无肠。如果这么赢了你,想来你也不服。”
于是他将折扇打开,放开了软剑,独孤郁略一收神,挺剑刺出。无肠公子这折扇乃是全铁打造,长约一尺有余,比普通的扇子要长,比普通的剑要短,倒也不易对付。
无肠公子以扇为剑,舞个剑花,独孤郁见他招式精妙,与尹俞华的招数的确是有相似之处,但自己这阴阳双掌还是不够熟练,只怕再过数十招便要输在他手上。当下抢攻,招招都抢在无肠公子之前出手,无肠公子见他招式陡变,登时变的手忙脚乱,心下大急:这小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我要是连他也收拾不了,岂不是颜面大失?
其实无肠公子真名叫做薛文德,他自负文武全才,于是名字取自文成武德。而他此时方才三十一岁,只是他天生肤白脸嫩,是以显得格外年轻,然而称独孤郁为“小子”却未免令人哭笑不得。
他心下虽乱,招式却不乱,当下定神,见独孤郁左胁下方有破绽,于是挡了独孤郁一剑,用扇子直取左胁,独孤郁见他来势汹汹,苦于剑在空中,无法周转开来,于是徒手抓住他的折扇,只觉着手点内力强劲,力大无穷,不自觉地运起了一种内劲,竟然将这力卸去了大半,也来不及细想,急忙运气,硬碰硬的挡了这一下。
独孤郁将体内浊气吐了出来,剑走偏锋,薛文德侧身避过,伸手在剑上一弹。若是普通宝剑,这一下必定长剑脱手,但这金丝软剑实是质地独特,遇到内力,径自转了弯去,薛文德一惊,急忙缩手。只是这样便是将内力悉数打向自己,独孤郁剑上稍使内劲,剑面撞在了薛文德身上。
他身上受了自己和独孤郁的内力,过得片刻才喘过气来。这一招倘若是尹俞华用出来,这薛文德焉有命在?此时独孤郁已将阴阳双并掌练的熟了,惊骇之心渐去,薛文德见他招数精妙,不亚于仙湖山庄的功夫,不由地大吃一惊。
但这惊讶一闪即逝,他脸露凶色,独孤郁却也不怕,沉着应对。两人越打越凶,从屋中移到了屋外,独孤郁虽然招式精妙,却是输在内力不足。而薛文德招式精妙,内力又是深厚,独孤郁实是难以取胜。
独孤郁心里便是这么想,便是这么一分心,被石头绊倒,那薛文德打红了眼,将折扇一抛,双掌齐出。独孤郁只道自己要被打死,却觉耳边一阵劲风刮过,只刮得脸隐隐生疼。
睁开眼来,却见薛文德已跳出数丈外,余光处看见两个矮小微胖的人站着,两人都是身形不动,一同移上前去,轻功竟是极高。薛文德刚刚一心要杀了独孤郁,却没发现身旁有人来到,是以被他们占了先机,四掌相对,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自是内力逊于二人,被逼退了二丈有余。
他怒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两人长得甚是相似,只是一人肤色偏黑,一人肤色偏黄,同时说道:“这位小兄弟尚且年轻,何必伤人性命。”说话语调竟也是一样的。那八男八女中的一个女子站起身来,低身说道:“禀告公子,他二人便是江湖所传的鹰鹫二侠,这黑一点的叫做萧若朴,另一个叫做萧若谷,是同胞兄弟,素来就爱多管闲事。”
他也是听说过鹰鹫二侠的名声的,知道这二人武功不弱,当下护住门面,喝道:“你们定是管了这件事,是不是?”那二人说道:“无肠公子薛文德,天下谁人不知,在下便要领教领教。”薛文德听了上半句,只道他们是在夸自己,不由地心花怒放,听得下半句,怒从心中生:既然知道我的厉害,却还来找我麻烦。当下以守为攻,劲力传去,三人都是各自晃了一晃。
萧若朴双手齐出,薛文德以为他会出掌,便以掌相对,不料他招到半式,陡然变招,食指与中指弯曲,仿佛一只鹰爪挥了上去,左手如铁箍般的抓住了薛文德的右手,而右手与他左手相斗。
就在此时,萧若谷出拳击向薛文德胸口,薛文德只觉疾风袭来,知道力势必沉,于是踢出左腿,只听砰的一声,左拳与左腿相撞,薛文德只觉左腿炸裂般疼痛,惊骇之心渐生:这人力气怎地如此之大?
他知道自己与这两人打占不到什么好处,于是用力甩脱了萧若朴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此时萧氏兄弟同时进招,配合的当真是天衣无缝,薛文德使的虽是仙湖山庄的绝顶武功,却仍是不易抵挡。
萧氏兄弟凭着鹰爪功和灵鹫拳独步天下,他们的内功又是师承同门,而心意又是相通,所以就算旁人学会了鹰爪功和灵鹫拳,也达不到他们此时的境界。独孤郁在旁边细心观察,他已学会了阴阳双并掌,学其他武功都是甚快,只觉这兄弟俩的招式太过紧密,想要破招要么是从内功方面着手,要么是懂得鹰爪功和灵鹫拳的招式,否则时候一长,必定被制。
薛文德又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但他偏偏高傲得很,不愿轻易服人,此时虽是打个平手,但他知道自己功力耗损后必然会输。独孤郁此时已看得清楚,走上前对那二人拱手说道:“两位前辈,让我再来试试罢。”
薛文德心下暗喜,正是求之不得。萧若朴和萧若谷对望一下,各自退开,但是眼光始终不离开薛文德,薛文德知道若是独孤郁一遇到危险他们必会上来帮忙,于是暗暗想着脱身之法。
独孤郁暗想刚刚那两人是如何压制薛文德的,心下一片澄明,空手上前。薛文德冷笑道:“不自量力的臭小子。”独孤郁左手为爪,右手使拳,与刚刚萧氏兄弟所使乃是同样的招式,这一下不但薛文德大吃一惊,连萧氏兄弟也是大感诧异。
其实仙湖山庄的掌剑指功夫与那阴阳双并掌可以说得上是不分伯仲,然而不同的是天下武功尽数包含在阴阳双并掌中,所以招数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而仙湖山庄的掌剑指功夫招数有限,终究是略显吃亏。
薛文德心下叫苦:没想到这小子悟性奇高,竟是让他学会了这两个矮子的招数。独孤郁依葫芦画瓢,倒也是有模有样,知道薛文德已经黔驴技穷,于是催力而上。以爪为守,以拳为攻,竟是井井有条。
薛文德眼见已过了一个多时辰,知道耽误了很长时间,于是退后两步说道:“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下次相见必分胜负。”言下之意是若要两人单独比武,独孤郁必然输定了。
独孤郁只是微笑不语,看着薛文德带着十六人离去。等众人走远,他拱手作揖,对萧氏兄弟说道:“多谢前辈相救。”那二人对望几眼,一人抓住独孤郁一只手,厉声说道:“鹰爪功和灵鹫拳你是从哪学来的?”
独孤郁心下大惊,说道:“我是看了两位前辈使的,才偷偷学的。”萧若谷放下手,萧若朴使鹰爪功与独孤郁拆招,独孤郁见来势威猛,也已鹰爪功拆招。但拆得数招便已相形见绌,那鹰爪功每一招都有后劲,而独孤郁只是招式使对了,内劲却不能使出,萧若朴这才相信他的话,于是说道:“是我们多疑了,只因为师父曾经说过这两门功夫天下只有他会,若是有人会,那必是从他那里偷学去的,到时候就要让我们斩草除根。”
独孤郁心想:他们师父未免太过自傲。于是拱手道:“暗记前辈的招式,是晚辈的不是了。”萧若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独孤郁答道:“晚辈独孤郁。”萧若谷在一旁点头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既是如此,帮我们一个忙。”
独孤郁心想自己的命是他们救的,要帮便帮,便点了点头。萧氏兄弟一同跑到木屋后,抬起了一个小轿子,走上前说道:“轿内乃是舍妹,她身中剧毒,我们要前往唐家堡一趟。”独孤郁不禁皱眉,心想:这来去一回就要一月多,但我已经答应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们又续道:“唐家堡高手云集,只有我们两人恐怕不便,我们见小兄弟你武功高强,所以这才要小兄弟随行。”独孤郁点点头,于是问道:“不知令妹如何中毒。”萧氏兄弟齐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说罢,四人一同上路。
独孤郁从窗往里望去,却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用右手撑着脖子,肤色宛如皓月,不时传来的体香令人心神一荡。瞧来这女子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相貌端庄,而那萧氏兄弟却是四五十岁的模样,长得甚是丑陋,实在看不出是兄妹。
原来此女子名叫萧若水,之所以中毒是因为数月前她在外惹事,别人报复,这才中毒。独孤郁见他们说的模棱两可,知道有意隐瞒,也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