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宋阳注意到黄强的嘴角微微地上扬，带着笑意。想必这个结果黄强是不认同的，宋阳没敢直接发问，而是等待着黄强慢慢讲解。
黄强说道，“我从事精神科已经快三十年了，什么样的病人我都见过，当然，也见过装疯卖傻的病人，很多，不是没有。”
“那您觉得这个李飞是不是真的疯了呢？”宋阳顺藤摸瓜地问道。
黄强并没有直接回答李飞，而是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真实的。”
宋阳点头，“好，请您说。”
黄强眯缝着眼睛，说道，“就在我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医院里来了一个病人，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男孩子，家长说是被邻居家的孩子给吓疯了，邻居赔偿了很多钱，那孩子比李飞的情况还要恶劣。”
“他也吃大便？”宋阳脱口而出，但是随即又后悔自己这么问了，显得特别幼稚。不过说真的，吃自己大便这件事，在宋阳的心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对于宋阳而言，这已经是一种极致的自残。
黄强摇摇头，“不是，他吃自己父亲的手指头。”
“手指头？自己父亲的？”宋阳惊讶地问道，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吃自己大便已经够丧心病狂的了，没想到还有人吃自己亲生父亲的手指头，这还是人么？
“当时送进来的时候，那孩子跟疯了似的，乱打人乱骂人，按照一般的推断，他就是疯了，但是我们的老主任看了一眼，觉得他不像是真的疯了，而是装出来的。老主任从医三十多年，经验很丰富，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刚刚进入工作岗位的菜鸟，我看着那男孩子的样子，我觉得老主任说错了，这很明显就是一副癫疯的状态啊，但是老主任偏偏认准了男孩子是装出来的。”黄强说着，将目光看向了宋阳。
宋阳皱眉问道，“老主任是凭什么来判断他疯了的呢？”
黄强说道，“那种感觉不是可以用医学上的理论来判断呃，那是一种感觉，老主任说，他只看了那男孩子一眼，就觉得他没疯，真正疯了的人会给人一种活死人的感觉，也就是感觉不到他的思想和灵魂，但是眼前的男孩子明明是还有灵魂的。”
宋阳点点头，是的，他也有种感觉，李飞并不是一个灵魂已经飞走的人。
“因为这个事情牵扯到邻居家的赔偿问题，邻居家得知老主任的判断之后，便开始起诉男孩家敲诈，于是两家便开始大闹，为了证明男孩子是真的疯了，男孩子居然在法官面前，咬下了自己父亲的手指头，并且嚼着吃进了肚子里。”黄强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显得很黯淡。
“男孩子的父母一定很伤心吧？”宋阳问道，他的心变得很乱，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自己眼前，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真的比吃自己大便更加令人发指。
黄强说道，“这么做他父母才会开心。”
宋阳愣住了，不解地看着黄强。
黄强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个案子最后败诉，邻居家还是赔偿了二十万块钱。说到这里，你以你职业的敏感，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黄强说完，微笑着看着宋阳。
宋阳恍然大悟，他看着黄强，有些激动地说道，“您的意思是，是这对父母为了骗取赔偿，所以才叫男孩子这么做的么？”不，这个答案太疯狂了，一对父母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为了这二十万块钱么？
黄强点点头，“是的，是这对父母指使孩子这么做的，就为了二十万，他不惜用自己的手指头来做代价，更重要的是，孩子后半生的幸福和自由。后来，孩子被放在医院里，老主任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就这样被毁了，心里很难过，于是便想办法来测试孩子，只要认定了他不是真的疯，就可以被释放了。”
宋阳认真地听着，这是一个悲剧的故事，并不是血腥残忍。
“老主任用了很多测试，但是那男孩子因为是父母指使的，所以很聪明，所有的测试都已经通过了，后来，老主任想了一个办法，测试孩子玩的天性。他那天故意将一个变形金刚的模型装在口袋里，故意从那男孩子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将变形金刚弄掉在地上，那时候他面前坐了一排精神病人，但是他们都毫无反应，只有那个男孩子，很欣喜地看着那个变形金刚，几乎要伸手去捡起来的时候，他猛地发现了自己是个‘疯子’，于是赶紧缩回了手。”
“就是凭借这一个，所以判断他不是疯子，是么？”宋阳兴奋地问道。
黄强点点头，“是的，就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就将男孩子的灵魂暴露出来了，好好的一个人，却要谎称是疯了，而且还被关在这个地方，真的是禽兽不如的父母，那二十万块就那么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实在是可悲。”
宋阳点点头，“这个男孩子很可怜，父母是因为钱，那李飞，为了自己的命，或许还真的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黄强说道，“不瞒你说，我第一次看见李飞的时候，就认定了他一定是在伪装的，但是我现在不能说出来，因为现在说了也没用啊，我们得要证据，尤其是你们，对不对？”
宋阳对黄强立刻肃然起敬，是的，黄强分析得太对了，现在就算他们说李飞不是疯子，但是李飞只要不承认，他们也没辙，必须要找到李飞的把柄才是。
“放心吧小宋，在我这里，我一定会密切关注他的，等到我抓到他的破绽的时候，我立刻通知你。”黄强很肯定地说道。
宋阳感激地握住黄强的手，不住地道谢。
从第三医院出来，宋阳的脑海中一直在想这那个故事，自己父亲的手指头，竟然可以忍心去咬下来，这是要做多大的决心？而且，自己的孩子，为了二十万居然愿意放弃，这样的父母还是人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