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校武台上下肃静。
杨洛和滕千重站在台上,相距五六米,中间站的是莫如龙。后者右手高高举起,猛地一个下劈,暴喝一声:“开始!”喝声甫落,他立刻抽身直退,退到了台下。
滕千重左手负后,右手虚探,碎步踏前。
杨洛面无表情,右手微抬,指间赫然钢针在握。
滕千重早从武馆其它人嘴里听过对方钢针绝技,一个急刹,惕然摆出防御架势,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台下的滕龙差点要站起来。早前他本来准备在比武中加条规则,禁止使用武器,却因恚怒,竟忘了宣布。这时看到杨洛一上手就出动钢针,他不免紧张。但是要现在喊停或者再加规则,就未免显得不够大气,有损岳龙武馆的威名。
哪知道台上的杨洛微微一笑,开口道:“和你动手,我绝对不用它!”手指一松,钢针掉到了地上。
滕千重被他这一打岔,刚刚预定好的抢攻战术顿时施展不出来,再想重施旧计,却见杨洛脚下突然动作,连跨两步扑到自己面前,一拳如飞砸到。
滕千重想也不想,左手急抬招架,同时右手一个旋冲拳打去,脚下顺势前移,连环踢跟随而发,招猛势凶,毫不留情。那天杨洛来时,他有事外出,回来后听说了这姓杨的居然敢在岳龙武馆撒野,还对他多有语言上的侮辱,登时就激起了滕千重的怒气,早就决定今天至少得让对方断两根骨头,下手自然沉重。
杨洛退步挡拳,同时侧身避让,让对手连环两脚全都落空,自己则矮身迅速前穿,连肘顶带脚踢,连着四五个快速攻击动一口气攻了过去。早在决定接战前他就定好了战术,现在身上有伤,不便以力量取胜,只好以快打快。对手因为身材的原因动作肯定快不到哪去,正好便于自己取巧。
哪知道滕千重左闪右避,竟把他这几个快如闪电的攻击动作全都避开,还趁机短打反攻。杨洛猝不及防,连着被迫退了四五步,从校武台正中被逼近台边。
台下观战众人无不紧张起来。
按照规则,谁要先落台,就算输掉。照这架势看,滕千重占在上风,只要多加几把力,就能把杨洛给逼出校武台,胜负立判。
不料滕千重忽然一收拳,快步退回校武台中央,冷笑道:“再来!”
众人无不愕然。
殊不知滕千重根本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杨洛,把后者逼下台,他想正大光明给其狠狠教训的目的就再难实现,是以才让拳退后。
杨洛从他眼中猜出这心思,目光陡厉,一个快步疾冲,借冲力一个凌空旋踢飞攻。滕千重自恃力大,根本不让,双腿一个马步站稳,右拳狠狠一拳轰出,砸在了杨洛踢来那脚脚底。
扑!
杨洛冲势硬生生被这一拳拦阻,整个人落了下去。滕千重只是上身一晃,立刻迫前,换以左拳狠狠砸去。本来他右拳力大,但是硬拼了这一拳,让他右臂一时有点发麻,暂时无法使力,只好用左拳急攻。
这一拳又急又狠,杨洛躲闪不及,右手疾抬,横架出去。
滕千重怒吼一声,左拳甫出,缓过劲儿的右拳立刻跟上,抛弃了多余花式,左右开弓地连续快攻。他自小力量过人,刚才几个回合发觉杨洛一直走的灵巧路子,立时认定对方在力量上不如自己,遂下定决心,要用自己优势把对方彻底击溃。
杨洛连着用右臂挡了几下,竟是无暇躲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昨晚被爆炸弄伤了双腿,虽然也是皮外伤,但却大大影响他的灵活性,只好苦苦招架。
连着七八拳之后,滕千重大感惊讶。在他一生对手中,能斗个旗鼓相当的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这样连着招架他七八记铁拳而不落败。
这小子不但灵活,看来耐力也挺强。
想到这里,他悍性再升,虎吼一声,更是用尽力道,双拳以更强的势子攻向杨洛。再多出了四五拳,杨洛右手终于一缩,像是抵挡不住,露出了胸前空当。
滕千重大喜,右拳集起全身力量,狂吼中狠狠砸去。只要砸中杨洛胸膛,任对方再怎么钢筋铁骨,绝对是骨碎重伤的结局!
孰料他拳刚刚挥出,对面的杨洛竟腰身一沉,回缩的右手突然捏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挥击而出,目标所在,正是滕千重挥来的铁拳!
台下,正紧张得要命的滕随风一声痛呼,却是左臂被旁边的姑姑捏疼了。他愕然看去,才发觉滕如燕美目紧紧盯着台上,玉容苍白,显然已经完全被台上的情势吸引。
前排,滕龙心里一松。自己儿子的力气他当然清楚,杨洛敢跟他以硬搏硬,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蓬!
两只拳头瞬间实打实地互相击中,只听一声痛哼,伴以“喀嚓”声响,滕千重踉跄跌退!
呼啦一下,台下坐着的人一大半都站了起来,包括滕龙和腾如燕在内。
不可能!
硬拼拳力,滕千重竟然输给了这个精瘦的小子!
俞振祥仍坐在椅子上,笑容不变,像是早预料到这情况一般。不过没人知道,他手心、后背全是冷汗。这一拳相交前,他同样认定杨洛输定了,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看透了的这个年轻人,竟仍然还有自己没看清的部分。
噔噔噔跌退了四五步,滕千重才沉身稳住,右拳软软下垂,却是被震脱了臼。
不远处的杨洛仍保持着弓步冲拳的造型,这个简单而实用的动作,此时看着,滕千重竟生出威势凌凌的错觉。
这家伙原来是耍诈!
杨洛却不说话,半晌才慢慢收势,站直了身子,缓缓转身,往台边走去。
滕千重忍着右臂疼痛怒喝道:“喂!你干嘛!”
“胜负已分。”杨洛冷冷抛下一句,从台边跃下,也不理俞振祥,自顾往武馆外走去。
滕千重在台上大怒,吼道:“站住!”
滕龙一脸铁青地喝道:“还不下来治伤!”
“我没输!”滕千重怒道。全场只有他最清楚,这一拳虽然让他胳膊脱臼,但这已是最大伤害,只要接回去,他算得上是毫发无损。要是因为这个被判为输,他当然不甘心。
“闭嘴!”滕龙火气更大。一拳之后,杨洛稳立不动,滕千重却是胳膊脱臼,胜负结果不言自明。他不满失败,但是更对儿子“耍赖”的行为生气。
不只是他,旁边几个观战的业内同行也不由纷纷皱眉,觉得滕千重有失气度,大损岳龙武馆的威名。练武的人大多性格直爽,胜就胜,败就败,耍赖绝对不受人欢迎。
俞振祥适时站了起来,向滕龙微微一笑道:“这一战,承让了。”又转身向在场观战的其它人抱拳为礼,说道:“告辞。”迈步而出,大步追着杨洛而去。
莫如龙跳上台想替滕千重接骨,后者一把拂开他的手,怒不可遏地对台下的父亲吼道:“你从来不信我的话!”跳下台,头也不回往武馆内进奔去。
滕龙气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几个人虽跟他交情不错,但是毕竟外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父子矛盾,也不宜插嘴,纷纷告辞离开。
莫如龙急忙送人离开,滕如燕则怯怯地走到父亲身边,小声道:“父亲,您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