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绅士地扶起了她。
“没有撞伤吧?”宛如大提琴般动听的声音有点儿耳熟。
“没有,谢……”她抬起头,突然看到司木翰的脸,吓得心跳加快,道谢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推开司木翰,低下头向前走。要避嫌似乎迟了点儿,全走廊的人都看到了司木翰扶她的这一幕,不知道又会传出怎样的流言了。
一时之间,她恨不得腿长得更长一点儿,好快点儿逃离这种尴尬的场面。
司木翰紧跟其后,不忘回头一瞥。
天气已经够冷的了,他的眼神更冷,还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那些哄堂大笑的人禁不住都收敛了笑容,纷纷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西语,我们谈一谈。”他追上去说道。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别老跟着我。”藤西语加快脚步,要不是走廊上人太多,她真想拔腿飞奔。
“是很重要的事!”司木翰特意加重了“很”字的语气。
藤西语还以颜色:“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说完,司木翰拉住了她的手。
“放手!”
“不!”
“叫你放手!”藤西语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趁着他痛呼之际,开门冲了进去。
木制的门板反弹回来,差点儿撞扁司木翰的鼻梁,再仔细一瞧,这门和教室的门不太一样,上面挂着一块塑料板,写着三个字——女厕所。
司木翰无语地朝四周看了看,刚才只顾着说话,不知不觉跟着她跑到了厕所前。
“吱——”
门开了,一个女同学神清气爽地走出来,看到他站在门前,顿时尴尬至极,走出好远都还在回头望。
再在这里徘徊就成变态了。司木翰退到墙角,掏出手机拨打藤西语的电话,才响两下,那边就挂断了。他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
——西语,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是有关你身世的。
隔了几分钟,没见有回复,厕所里也十分寂静,正好上课铃声响了,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短信。
——下堂是语文课,也就是班主任的课,缺席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快出来吧。
结果还是没动静,看来连班主任都吓不到她了。他咬了咬牙,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西语,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了。我说真的!倒数十下。
一,二,三……
默默地倒数了十秒仍不见人影,他毅然推门走了进去。
“西语。”
“你疯了!这是女厕所!”藤西语想躲也躲不了了,只好面对他。
他摊手说道:“不这么做,你肯跟我说话吗?”
“你这么做,我更不想跟你说话。”她闷闷地往外走,谁知他抢先一步倚到门边。
“西语,你和藤堂佑不是亲兄妹,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刚才看到手机短信,她还以为那是他乱找的借口。
“这是真的!”司木翰激动得握住她的手臂,双手微微颤抖,心跳得飞快。十年了,他足足找了十年,每日每夜都在呼唤着惜瑜归来,这次是真的实现愿望了吗?
“不关你的事。”发现他在试探自己,藤西语恼怒起来,抬腿踢向他的小腿。
虽然穿着运动鞋,也足够让司木翰抱腿痛呼了。不过他有了之前的经验,赶在她拉开门前抓住她,用力往回扯。
过肩的发拂过他的脸。只听见“哎呀”一声惊叫,藤西语脚下踉跄着转了个圈,竟被他搂了个满怀。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四目相望。藤西语反应过来后立即开始挣扎,只可惜力气小,反而被他压制着抵在门上。
她不死心,还想反抗,司木翰越凑越近:“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亲生父母在哪里吗?”
闻言,她蓦地安静下来,双眼通红,过了一会儿才把头转到另一边,说道:“不想。”
“骗人。”她已经把心里的想法真实地表现在了脸上——想,却又嘴硬地说不想。
“我没骗人。”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
“我没……”她看了司木翰一眼,实在顶不住他灼热的目光,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不问你为什么不想找回他们,但你知不知道,因为思念着你,他们过得一直都不幸福?”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找我?”伤心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泪水忍不住地涌上眼眶,打湿了她的眼角。
“他们一直都在找!”还有我——司木翰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请了很多侦探,翻遍了N个城市,你被绑架的那个地方,以及周边的地区。十年,十年啊!你怎么能因为自己觉得他们没找就放弃了呢?”
“我……我……”心里有千言万语,在此刻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种热辣辣的感觉,一直烫到心底,让她无比难受。
“我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也是刚刚……知道哥哥不是……亲哥哥,家里……钱也不是很多,要找他们……谈何容易,万一找到了……被拒绝了,我……”她咬着唇,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有成功,泪水模糊了双眼,就连讲话也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十分吃力。
这模样落在司木翰的眼里,让他心疼极了,他忙用衣袖为她擦去腮边的泪水,轻声哄她:“别哭。对不起,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别哭。”
“你……你明明……就有。”她赌气地拨开他的手,抽泣不已,“你刚才……明明是在责怪我。”
孩子气的口吻和动作逗乐了司木翰,她就是有本事一两句话就让他尝遍各种情绪。惜瑜,西语,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她才能让他这样失控了。
他干脆一把抱紧她,说道:“好吧,我承认,刚才我的语气是差了点儿,对不起。”
“‘好吧’是怎么回事?心不甘情不愿的。”藤西语总算缓过来,说话恢复正常。
“我……”
“丁零零——”
司木翰正想解释一番,却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藤西语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是沈萌萌打来的。
“我说西语,你和司木翰跑到哪里去了?缺席班主任的课啊,你们是皮痒了吗?”沈萌萌压低声音说道,很显然是偷偷打来的。
该想个什么借口才好呢?
“我……我……”
藤西语这才想起这节课已经上了一段时间,她正迟疑着,司木翰一把抢走手机,说道:“喂,萌萌吗?我们马上就回。”说完,他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听到他喊自己“萌萌”,电话那头的沈萌萌兴奋得大叫一声,喊完才发现全班同学以及班主任都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而这边,藤西语慌得原地打转:“完了,完了,该找个怎样的借口啊?”
“你现在回教室吧,就说肚子痛,在医务室躺了一会儿,林校医那边我去说一声。”司木翰把手机递给她。
藤西语手忙脚乱地接住,问道:“那你呢?”总不能两个人一起病了或一起回教室吧,根本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再加上刚才在走廊上的那一幕……
她有预感明天会被班主任通知见家长。
“担心我?”见她眉头紧皱,司木翰忍不住想要逗她。
结果藤西语一巴掌甩在他的手臂上,说道:“正经点儿。”
“放心,我会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让班主任知道的。”他笑着拉开门,等着她先出去。
在楼道分开时,他说:“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如果你想知道亲生父母的具体情况,放学后来我家。”
藤西语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她告诉哥哥自己不会去寻找亲生父母的,怎么能这么快就出尔反尔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纠结在去与不去的问题上,心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样。
——去,为什么不去?你不想知道亲生父母长什么样,是怎样的人吗?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掉落海里,还浑身是伤吗?
——不去,如果被哥哥知道了,他会很伤心的,他救了你,还养了你十年,供你上学,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哥哥不是说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的吗?只要跟他说清楚,不会离开他,相信他会理解的。
——哥哥这么疼爱你,他当然会这么说啦,即使他的心很痛也会这么说,你明明知道却当作不知道,对得起他吗?
——可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啊!就算你今天强忍着不去找司木翰,明天也强忍着吗?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要这么纠结吗?还不如一次面对事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拖下去对大家的伤害会更深。
——说伤害什么的,你已经打算要背叛哥哥了吗?是不是想着父母那边的条件好就要回到那边?
——胡说!不是的!
……
诸如此类的想法让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糨糊,一晃就到了放学时间。
“西语,我们一起回家吧。”沈萌萌挽住她的手,脸上写着大大的“八卦”二字。
她本来打算拒绝的,但当她转过头,看到司木翰正坐在座位上望着她,她马上改变主意,跟着沈萌萌走了。
中途遇上了黎小香。
“沈萌萌,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黎小香简直是用眼角的余光来看人。
沈萌萌呵呵一笑:“我跟大家的关系都很好。”
“那希望你们永远都这么好。”黎小香破天荒地笑得很甜。最近她安分了不少,不过藤西语对她始终没什么好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就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阴阳怪气的。”目送黎小香离开后,沈萌萌警告藤西语,“最近你跟司木翰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学校论坛的帖子听说被人举报了,已经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
“啊?”藤西语突然想起是自己举报的,难道做了一件蠢事?
还没等她追问,沈萌萌已经转移了话题:“西语,快告诉我,跟司木翰进行到哪一步了?”她边说边奸笑,还挤眉弄眼的。
“不告诉你。”藤西语还是那句话,顿时气得沈萌萌伸出手要挠她的痒。
“看我的二指神功!”
“别这样。”
两人笑着打闹着跑远了。
彼时,司木翰正在下楼梯,听到她们的笑声,他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他扬起唇角,把书包甩在肩上,悠然地走在校园小径上,他相信,西语一定会去找他的,因为他很肯定惜瑜爱爸爸妈妈,她绝对不会丢下他们。
海风迎面吹拂着,白色的别墅外,藤西语正在铁栅栏门前徘徊。欧式的建筑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幅美景,她的心里却很乱。
与沈萌萌一起放学,在分叉路口道别后,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往海边走。
花园里的月季依然开放着,有人弯着腰在整理花枝,看到她,赶紧站起身朝她招手:“西语小姐。”
原来是煮饭的大婶。
隔着铁栏杆,她递过来一束月季。藤西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上回你不是很喜欢吗?拿着。”
“这不太好吧?”
“没事。少爷吩咐要把月季挖了种上玫瑰,所以这一片月季都要被挖了,你不要,丢了也是浪费。”
“啊?为什么?月季很漂亮啊。”盛情难却,她只好一边道谢一边接下。
“说什么月季再美也比不过玫瑰。”大婶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明白少爷是怎么想的,叫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样啊……”藤西语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月季,顿时有些感慨。她想起了司木翰的未婚妻顾惜涵,在他的心里,她与顾惜涵谁是玫瑰、谁是月季呢?
“喀喀。”门口突然传来咳嗽声,“大婶,剩下的我来弄好了。”
她循声望去,只见司木翰站在那里,身着黑色羊毛大衣。
糟糕,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藤西语缩了缩身子,弯着腰要溜走,只听到他又咳嗽两声,喊道:“藤西语,来了就进来,在外面逛来逛去会被保安误会是不良分子的。”
你才是不良分子呢。
她恼怒地挺直腰,回头瞪了他一眼,准备离开。
“藤西语,再走我报警了。”门“哐当”一声开了,司木翰倚在铁门旁,斜睨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见她根本没有回来的意思,他便拿出手机大声说道:“喂,小区保安吗?有个身着黄色大衣、背着黑色书包、扎着马尾的女生偷了我家的月季,正往你们那边走,麻烦帮我拦下她。”
藤西语的脚步顿了顿,左右张望,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保安亭里探出一个头来。她无奈地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走向司木翰,愤愤地把月季递给他:“小气鬼,还给你。”
“都过来了,还装什么装。”他没有接过月季,反而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门。
“你怎么这样啊?”她嘴上嚷嚷着,脚却随着他的步伐走进门。
他回头问道:“西语,你喜欢的是白玫瑰对不对?”
“是,不过月季也很漂亮啊,你这么浪费是要被人唾弃的。”
藤西语还以为他说的是挖走月季种玫瑰的事,没想到他神秘地笑道:“走,我带你去看白玫瑰。”
“满园子的不都是吗?”
“我们要看的是盛开的鲜花。”
“这种季节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完,她就惊呆了。
司木翰拉着她走到后院,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一间温室,而温室里竟然开满了娇艳的白玫瑰。
好美!一朵朵白色的花像仙女一样亭亭玉立,黄色的花蕊向外吐露着淡淡的清香。她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地抚上粉嫩的花朵,回过头惊讶地问道:“这都是你种的?”
“当然,漂亮吗?”司木翰走过来,拿走她怀里的月季,随意地放到一旁,然后领着她走了一圈。
“漂亮。”她点点头,心情跟着变得愉悦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看到美好的事物更能让人开心的了,更何况是她喜爱的花。她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有远景,也有近景,玩得不亦乐乎之余,完全没留意到司木翰正拿着手机在偷拍她。
“好了,差不多了,开始吧。”司木翰收起手机,拿起门口的花洒丢给她。
藤西语手忙脚乱地接住,问道:“干什么?”
“是时候给玫瑰花浇水了,你总不会袖手旁观吧?”他边说着边卷起袖子,到温室外提了一桶水进来,往花洒里倒水。她也跟着做,然后开始浇水。
花洒喷出细细的水雾,朦朦胧胧地笼罩着花儿。
花儿轻轻摇曳,像是盼了这一刻很久似的,那兴奋的劲儿也传染给她了。坏主意突然浮上心头,她偷偷地瞄了司木翰一眼,看见他正在认真地浇水,于是咬着唇悄悄地靠近他,然后迅速调转花洒头洒向他。
司木翰躲闪不及,被洒得满脸水雾。有一两滴水沾在了长而翘的睫毛上,就像秋天早晨挂在草丛里的露珠。
花美,人俊,她真想大声赞叹一下。
但是她很快遭到了“反击”——司木翰也拿起另一个花洒喷向她。
丝丝凉意随着水雾落到她的脸上,她“啊”地惊叫一声,反射性地缩着脖子。躲避之余,她还不忘提着花洒还击。
两人都不肯服输,一时之间,温室里打起了欢乐的水仗。
你躲我闪,你退我进,水雾弥漫,欢声笑语。
“我说司木翰,你是不是男子汉?能不能让我一下?”藤西语拨了一下额前微湿的头发,语带不满。
“先动手的可是你哦,淑女之道懂不懂?要我放你一马可以,道歉、求饶。”司木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颊上的水雾渐渐汇成一颗颗水滴,缓缓地往下滑到脖颈间,弄湿了毛衣领子。
沾了水的羊毛令皮肤刺痒难耐,但他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充实与幸福。
“我就不信赢不过你。”藤西语豁出去了,迎着水雾前进,对准他的脸使劲儿喷。
水雾落在眼里,司木翰不得不眯起眼,他也豁出去了,丢了花洒干脆抓住藤西语。这丫头玩起来可真是太狠了,现在被他抓住了,还是不肯丢弃花洒。
灵机一动,他把她搂进了怀里。
笼罩在清洌的古龙香水味中,藤西语有刹那间的迷茫。他的怀抱好温暖,他的双臂好有力,给她一种可以待在他的怀里直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两人身高相差十厘米,她的脸正好贴在他的胸口上。
“怦怦怦……”
他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跳得那么急,那么快。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天地间也安静了,只剩下他们俩,眼中只有彼此的影子。
司木翰抬起头拨开贴在她额前的发丝,轻声问道:“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玩的,在给你最喜欢的白玫瑰浇水的时候,你常常调皮地把水弄到我身上,然后我们就打起水仗,直到累得不能动,或者某一方投降。”
“那现在算你投降,对吗?”她还记着输赢的事。
真是十几年都没变呢。司木翰笑了,琥珀色的双眸里荡漾着柔波,手指轻轻点上她的额头,说道:“好吧,我输了。”
输了……输了……
最后两个字像有回音似的在藤西语的耳边回荡,敲开了记忆的大门。
透过水雾,她仿佛看到了两个小孩在玫瑰花丛中追逐,拿着花洒互喷。女孩根本不是男孩的对手,被喷得浑身湿漉漉的。
“你就不能让我一下吗?就会欺负女生,哼!”小女孩伸出舌头冲小男孩做鬼脸。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怎么输了就耍赖?”小男孩抱怨道,衣服被浇湿了,贴在身上真不舒服,她要不是顾惜瑜,他是绝对不会玩这种游戏的。
小女孩不高兴了,嘟起嘴说道:“男生本该让着女生的。讨厌,再也不要跟你玩了。”她作势要走,却被他急忙拉住。
“好啦,别生气,是我输了行吗?”小男孩好脾气地哄道。
小女孩故意耍赖:“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好吧。”小男孩只好再次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输了!”
输了……输了……
相同的两个字与耳边的声音诡异地重合了,事隔十年,那些遗忘在记忆长河中的片段终于被挖了出来,浮现在藤西语的脑海里。
相同的玫瑰花海,相同的两个人,不同的是他们都长大了,成为了花样年华的少年和少女。
“阿嚏!”一个喷嚏将她拉回了现实。
两个人浑身湿淋淋的,再不去换上干爽的衣服、擦干头发,很可能会感冒。考虑到她刚刚大病一场,司木翰连忙带着她离开了温室。
屋外寒风呼啸,别墅里面却如同温室一样温暖。
藤西语第一次上楼,心情有些紧张。司木翰的房间不能称之为卧室,也许叫书房比较合适。
房间的四面墙壁都是书,由上至下,装得满满的。她想,如果天花板能装书,他可能会在天花板上弄个书架。
“你……每天都伴着书入睡?”真是难以想象,读完了这么多书,他为什么还要像普通人一样去上学。
“是的,没有书,我无法入睡。”或许可以这么说,每当睡不着,整夜失眠时,他靠的就是这些书的陪伴。也只有沉迷于它们,他才能暂时忘掉失去惜瑜的痛苦。
司木翰丢给她一块毛巾,示意她擦干头发,便走进浴室换衣服。
藤西语拿着毛巾,根本没有心思擦头发,注意力都集中在厚实的书本上。有小说类的、有经济类的,有科技类的,还有医学、体育等等。她赞叹着,指尖一本本地滑过,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嘴巴还合不拢。
听到推门声,她以为司木翰出来了,连忙说道:“司木翰,你可真是个神人啊。还有原版外文书,你都能看懂吗?”
对方沉默了三秒,说道:“当然,他从小就学习五国语言,写作和口语完全没有问题。”声音清脆而甜美。
是顾惜涵!
藤西语见到她出现,明显吓了一跳。顾惜涵竟然住在司木翰家!震惊过后,心底随之涌上一阵酸意及怒气,不过随即又自嘲起来,顾惜涵是司木翰的未婚妻,住在他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她有什么资格生气?要真计较起来,她才是应该解释自己为何此刻身处司木翰房间的那个人。
她舔了一下嘴唇,涩涩地说道:“你好,司木翰在浴室里换衣服,是他带我上来的,我……我头发湿了,上来擦一下。”
“我都知道。”顾惜涵做了一个“不用解释”的手势,他们刚才开心的笑闹声整个别墅都能听到,她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我只是来拿一本书的,请你不要跟司木翰说。”
顾惜涵客客气气,十分有礼,实际上心里嫉妒得发狂。扮演乖巧的小女孩已经十年了,做了许多不符合本性的事情,这些事情像一座小山似的堆积在心里,让她已有崩溃的迹象。
要不是知道司木翰就在浴室里,她可能会忍不住发飙,大骂藤西语不要脸。
她随手拿了本书,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退出了房间。她并不想看书,进去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看两人在里面干什么。
没过多久,司木翰换好了衣服出来,看见藤西语的头发还是湿的,立即关切地问道:“怎么还没擦干?要我帮忙吗?”
闻言,藤西语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自己来就行了。”说完,她乱擦一通,头发被她弄得像鸡窝一样了。
“照你这么蹂躏,头发都要掉光了。”司木翰忍俊不禁,抢过她手上的毛巾轻轻地帮她擦头发。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他挑起一缕,转两圈,它柔柔地弹开了,滑出指尖。
藤西语从家具的玻璃中看到,急忙抱头要逃:“司木翰,我的头发可不是玩具!”
他探身把她拉回来:“好吧,这回会认真的。”他拿起头发包在毛巾里,一点一点地揉搓。
“太大力了。”她嘟囔道。
“好,好。”他减去两分力,这边的毛巾吸了许多水,有点儿湿,他又翻到另一边。忙活之间瞥见有两缕头发“漏网”了,便顺手把它撩回手中。
不经意间,目光触及到她隐藏在发间白皙的脖子,司木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慌忙放下大半头发。细碎的发丝垂至肩上,平添了几分柔弱,挑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恨不得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再也不放开。
——西语,我再也不要放开你!
“司木翰。”
“司木翰!”
“啊?”满腔的柔情被她突然的叫喊声打断。
“你发什么呆?”拽着她的头发光站着也不擦,他到底想干什么?就算眼睛看不到后面,她也能感应到他灼热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房里的温度仿佛上升了好几度,让她感到不自在。
他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再也不敢往脖子那边看了。
口干舌燥,心慌意乱,就像生病了一样。他不安地清了清嗓子,索性把整块毛巾搭到她头上。
“还是你自己来吧,走,我们去厨房。”
他怎么了?刚才还抢着要帮她擦,才几分钟就变脸了,哼,变色龙!
藤西语扯下毛巾,朝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边擦头发边跟着他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