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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寻魂(一)

这一天,东庄逢大集,张大胆一大早就赶到了集上,东眉西逛,专往女人多的地方凑,有意无意地踩人家的脚后跟。

天到了傍晚,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张大胆就踱进了酒馆,老规矩—四两烧酒,一吊钱的茵香豆,对着门坐下,看着门口来往的女人,慢慢地喝。

近三十的人了,也没娶上媳妇,也难怪见着女人就胡思乱想。等到四两烧酒下肚,月亮已升起老高了。

张大胆付了酒钱,迈着醉步往回走,嘴又哼起了“万般不如杯在手,一醉能解万千愁”。

伍安见他走了,便道:“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类无烟放下手中的杯子,饶有兴趣道:“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混子能招来什么魑魅魍魉!”于是,便和伍安付了饭前一同跟着张大胆走了。

这天晚上的月亮特别亮,把路面照得雪白,张大胆抬头向前一看,只见路的正中有一堆新坟,在月光下更显得阴森森的,就是张大胆,也直觉得心里发毛。

张大胆心想:我早上来时这路上没有坟,这坟可能是中午时埋的,可为什么非要埋在路当中呢?他不由地止住了脚步。

这时,忽然听到“咔嚓”一声,新坟从正中裂开,裂缝中徐徐站起一个人来,青衣青帽,身材高大,只是背对着张大胆,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张大胆连问数声:“你是谁?!”对方连脸也没转,跳出新坟,顺大道向前走去。

张大胆就从没有跟人服过软,越是奇怪蹊跷的事情就越是要搞清楚,他随后就追,心里说:“我非追上你,看看你是谁不可!”

他俩一前一后,一直来到大王庄,前面这个人直奔庄里走去。张大胆心想:我表哥就住在这大王庄,庄上的人多数我都认识,我看你往谁家去。

说来也真巧,这个人来到张大胆表哥家,推门就走了进去。张大胆赶紧也追了进去,一看,前面那位走到他表哥的住房门前,一闪就不见了。

张大胆来到房门前,推门,推不开,显然是在里面给锁上了。他趴在门缝向里一看,啊!张大胆吃了一惊。

只见他表嫂子在梁上打好绳扣,站在板凳上,脑袋伸在绳扣里,扒着绳扣哭泣,他所追的那个人正蹲在房梁上,手里也拿个绳扣,象唱戏一样地喊道:“大嫂,这边好,这边来,我带你找个好世界。”

张大胆心知不好,可急坏了。撕破嗓子喊表嫂快点开门,可她象没听见一样。于是,张大胆就拚命地砸门。

因为用力过猛,手也碰破了,鲜血直流,但他顾不了这些,还是救人要紧!这时,类无烟看他砸的费力,就在一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门终于被砸开。

张大胆一步跨进门中,抬手甩了甩血,一看表嫂子还好,刚吊上,不碍事,他急忙把表嫂子放下来,问她为什么要寻短见。

表嫂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是受丈夫的虐待.不想活了。张大胆安慰了一番,等她不再哭泣了,才抬头去看房梁上那位,只见他越缩越小,最后缩到衣服里面去了。

张大胆把梁上的那堆衣服扯下来,一看梁上蹲着一个怪物,比狸猫稍大一点,满身都是黄毛,脸有三个指头那么宽,猪肝色,两只小眼碧蓝碧蓝的,闪着蓝光,小嘴很象鹰嘴,两颗牙翻出唇外,额头有很大一滴血,还没有干。

那是张大胆进屋甩手时甩去的凡是鬼怪都怕血腥,这滴血正好甩在它的印堂正中,把它定住了,想跑也跑不了,于是就现了原形。

张大胆看着这个怪物,十分开心,不住地说:“这是鬼,一定是鬼。我得把它带回去,让乡亲们开开眼界。”

折腾了一夜,天亮后,张大胆辞别了表嫂子,带着鬼回到了家中,精心做了一个笼子,把鬼锁在里面,心里盘势一着:我不能白让人看,得收点钱打酒喝。

于是,他就请学堂的教书先生写了个告示,大意是说他捉了鬼,谁要想看,就交十吊钱。

告示刚贴出,张大胆的门前就挤满了人,不管大人小孩,哪个见过鬼了哪个不想看看鬼的模祥?就是八十老头,也没见过鬼啊!

从此,张大胆家里天天挤满了人,他的钱也就越积越多,一传十,十传百,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了张大胆捉住鬼的消息,路再远也带上十吊钱前来看看。张大胆就这样顺势发了一笔不小的不义之财。

这一天晚饭后,张大胆多喝了两盅酒,脸红得跟下蛋鸡似的,他把小鬼抱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它身仁的黄毛,和鬼说起话来:“小鬼,你来我家快两天了,给我帮了大忙,我真感谢你,你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不饿吗?”

说着话,他扳起鬼脸仔细端详着,叹气说:“哎,光顾叫你挣钱,对你照顾太少了,看你的脸多脏,真是个鬼祥子,我来给你洗洗吧!”张大胆倒了半盆热水,真的给鬼洗起脸来了。

他在鬼脸上连抹三把,就觉手中一滑,再一看,鬼没有了。原来鬼的印堂上的那滴血被擦掉了,血块一掉,没有什么定着它,它还能不跑吗?

这一下,张大胆的酒也惊醒了,急得团团转。这一夜,他怎么也睡不着,自言自语地说:“小鬼啊小鬼,不管你跑到哪里,我也得把你捉回来!”

天还没亮,张大胆就带足盘缠,出门找鬼去了。他穿庄过户,到处打听,一连几个月,也没打听到鬼的音讯。张大胆非常失望,但他并不灰心,还是继续寻找下去。

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穿过了多少村庄,这一天,张大胆来到了一个庄子上,他走进酒馆,一边喝酒,一边向老板打听什么地方有鬼,说:“我是捉鬼的,如果哪里有鬼,我就去捉。”

老板说:“要说鬼嘛,我们庄东头的桥上还真有,一到晚上,谁都不敢从那儿走,桥下边经常淹死小孩,都说是鬼拽下去的。你要真能把鬼捉住,那俺全村人真的报答你的恩德。”

说着话,老板又重新给张大胆添了菜,亲自劝了几盅酒。张大胆心里琢磨着:我一定捉住这个恶鬼,这不但于我有利,也为这地方百姓除去一害。

张大胆酒足饭饱,离开酒店,按老板所指的路径,直奔庄东大桥而去。口中又哼起了:“万般不如杯在手。”

自从离家找鬼到现在,他的心情第一次这么轻松愉快,因为今夜又能和分别很久的小鬼见面了。走着路,心里又盘算开了:捉到鬼依然锁在笼子里,谁要看,还是一吊钱,钱多了,做什么用?盖房子?不需要;买地?也不需要。

对!娶个老婆!该娶了,再不娶这辈子就过去了。想到老婆,张大胆笑出了声,心里说:女人真有意思,上次在集上我踩了她一下脚后跟,她就小声骂我,骂人都不敢大声,哈哈,有意思!

张大胆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桥头,他往桥墩上一依,看看天色还早,就点上旱烟,喷云吐雾地吸起来,静等着天黑好捉鬼。

约莫等到三更天光景,张大胆一边吸着烟,一边想着心事。这时,从桥下边走出一个黑大汉,直接来到张大胆跟前,说道:“大哥,天这么晚了,你在这里等谁?”

张大胆打量对方一眼,由于天太黑,看不清面孔,只见他象座黑铁塔,比自己高出一头,便客气地说:“没别的事,在这里专一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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