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被抬上直升机,袁卓和他的几个随从也跟了进去,随即舱门便被关上。螺旋翼转速逐渐加快,扑棱扑棱的,搅动周围空气乱流,尘土飞扬。
等他们彻底远去,袁潇才抬起头,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变化。
道士和尚们又诵了一阵经,敷敷衍衍的烧完了香烛冥纸,一个个有说有笑的坐上摩托车,排成一字长蛇阵,绝尘而去。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三五成群,也都各自回家,尽数散去。
夕阳映红了几朵浮云,西方天空流光溢彩。远山变成了剪影,萧瑟的寒风,吹过干枯的衰草,婆娑作响,轻盈的纸灰打着旋儿,飞上半空。
袁潇默默的注视着这天地间的一切,眼神一如苍山含黛,秋水横绝。
她的能力和手段我也都算见识过,如果她有心拆穿袁卓的把戏,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她成全了她哥。
虽然生命没什么损失,但是以后再要买手机号,办银行卡,或者干点其他什么,派出所都没办法给她开我是我,我还活着的证明。
倒是唐三彩和苏浩,两个人不平则鸣,喧哗了一阵。自娱自乐的出了好多馊主意。厌胜,下咒,放毒蝎子。甚至半夜披头散发,组团去家里吓唬她哥的办法都提出来了。
天黑的很快,我们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往回走。
姨姥姥的失踪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算是丢了活人,大家也不可能跟上班似的天天去找。
吕家大院墙头上的狗尾巴草我都能数的清了,也没听到院里有人声。尸体丢了找不到,想想也知道,没人会来帮忙料理后事了。
果然,那个露天的厨房兼餐厅的院落锅台都被拆掉了,一套桌椅都没留下。几只肥硕的耗子明目张胆的啃食着地上的餐厨垃圾,看到人过来也不逃窜,只是略微抬了抬头。
唐三彩捡起半块青砖丢过去,它们才轻车熟路的钻进几处墙洞。对着我们探头探脑。
姨姥姥的家很意外的院门紧闭,我伸手去推,刚要碰到斑驳的木板,它却“吱悠”一声,自己打开。
“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小雅冲我笑了笑,把我们几个让进去。
厨房的餐桌上,几道刚出锅菜冒着热气,灶台上咕嘟嘟的还炖着什么。光是味道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耶!”
唐三彩和苏浩击了个掌,这两个人饿死鬼投胎,你争我抢。恨不得把盘子都吃下去,根本不会跟任何人客气。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我还不够饿。所以无法体会他们那种狼吞虎咽。
听小雅说,早上吃过饭,大家又去镇子外围找了一遍,连姨姥姥的影子都没找见,中午回来把烟酒鸡鱼什么的一分,就拆了炉灶,撤了桌椅。
镇上有警务室,光耀的父亲也已经在那里报了案。不过他们也只是到吕家大院抽了几根烟,了解了下情况就回去了。
我看都吃的差不多了,便拉着小雅到一边去,问她我一直纠结的那个问题。
“小雅,姨姥姥的尸体是怎么发现的?谁发现的?当时她老人家是怎样一种状态?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的?有没有请卫生室的苗婶来诊断一下?”
小雅咬了咬嘴唇,回忆了一阵才开口。
“自从六金叔一家搬走,这一片宅子平时根本没人会过来。婆婆是几个外地来探险的人发现的,他们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我们过来的时候,婆婆就在堂屋的椅子上坐着。旁边的酒瓶子上挂着蜡油,蜡烛已经烧完。因为村里三天前停过电,所以大家就推断,婆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过世的。
没有人去请苗婶,因为……”
小雅有些难以启齿,我足足等了两分钟,她才继续说。
“婆婆的一只耳朵已经没有了,右手也被耗子啃去了好几块,所以……小方,你别难过,都是我不好,没有经常过来看看……”
“谢谢你小雅,这不怪你的。”
人活着吃肉,人死了肉被吃。飞禽啄,走兽啃,微生物分解。这些本来就是自然规律。虽然这个自然规律一旦摆到眼前,就会让人觉得无比残酷。
趁着天还没黑,小雅说她要赶紧回家去了。再晚一会儿就赶不上看天气预报了。
我让苏浩把她送到她家的巷口,要看她安全进门才能回来。
几间厢房已经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床单和棉被散发出暖暖的阳光味道。唐三彩扑上去打了个滚,说这是星级农家乐。
也不知小雅从哪里借来四台电暖器,每间小屋都给放了一个。
小镇上没有夜生活的概念,基本一入黑,大家就是看会儿电视然后睡觉。姨姥姥却连电视都不买,她说看那个太费眼睛。
我白天睡得太多,现在躺下也睡不着,便开了灯,来姨姥姥住的堂屋转转。
房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任何取暖设备。棺材,草席,陈设,还是之前的老样子,里屋也依旧一片狼藉。
地上桌上床上凌乱不堪,椅子歪在地板中间。被褥衣服都被抖开过,胡乱堆成一团。每本书都被翻过,无法判断姨姥姥最近看的哪一本,也许她最近什么书都没看也不一定。
抽屉里空空如也,一些针头线脑,剪刀扣子,感冒药什么的零碎物件都被扣在了桌面上。
要是实在找不到人,我就埋几件衣服在棺材里,立个衣冠冢算了。反正镇上的坟场本来就是一片荒地,又不要钱,不埋白不埋。
我呵了呵手,着手整理被彻底翻过一遍的屋子,将东西一件一件物归原处。
记忆中,姨姥姥的柜子是放书用的,箱子才是装衣物的,桌上永远放着钢笔墨水书本纸张。简朴的文具和古拙的硬木家具相映成趣,充满文艺气息。
我将抽屉合回原处,打算到外面找个空纸箱,盛放一些不要的杂物。一不留神,衣服的下摆被抽屉咬住。只好又将抽屉拉开。
理好衣服,我惊奇的发现,本来空无一物的抽屉里竟然多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我心中一凛,这么短的时间,当着我的面塞一封信进去,根本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