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二月的京都,冷的出奇。这雪也纷纷扬扬的飘着。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了,这雪还是昨夜开始下的,此刻,积的都快有一尺高了。顾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到了街上,只有几家稀稀落落的店铺还开着张。那些个医馆更是大门紧闭着,连续敲了几家,都不见有人开门。顾源急的都快哭了。
他家公子还昏迷着,他家夫人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醒了。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就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驾!驾!”远远的望去,竟是榭儿姑娘。
他不知道榭儿有没有办法,但他知道,榭儿既然是安楦将军的人,那法子肯定是比自己在这里着急管用。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闭了闭眼,顾源一股脑充上前,挡在了大街中央。
马背上的榭儿见状,立刻抓紧了缰绳,极速飞奔的马,被迫停了下来。长“吁”一声,马蹄抬的比顾源都高,顾源紧紧的闭着双眼,可身子却没有动弹半分,还张开了手臂,倔强的拦着。马终于稳定了下来,榭儿打量着来人,冷声道:“你是何人?”
榭儿现在赶着去复命,半路被人拦住,语气怎么也好不来。好在这人还有几分眼熟,才没有直接略过他,一走了之。
顾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榭儿姑娘们求你想办法救救我家公子吧,求求你了!”
“你家公子?”榭儿微微皱了皱眉,反问了一句。再次看向来人几眼,真的很眼熟。
“你家公子是顾瑾?”
“是的,是的,姑娘,求你……”
顾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榭儿给打断了。
“滚开!”榭儿呵斥一声不吭,呵,可笑,让她去救顾瑾那个三番两次致她家主人于危险之地的公子哥?真是好笑。
就在榭儿重新扬起马鞭,准备抽下去的时候,顾源却倏的跪了下来,不断磕头。地上的积雪浸湿了他的衣服,双手和脸颊都被冻的通红。可即使这样,还是……
榭儿倒是很想一走了之,可是看到这人这么忠心救主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静静的放下了马鞭。
“别磕了,你家公子在府上?”
“是的。”顾瑾听到榭儿这像是要改变主意的问话,立刻停下了磕头,抬起脑袋,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能不能走路?或者,你会不会骑马?”榭儿看到他起来时有些吃力,又连连问了几句。顾源好久才反应过来,榭儿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一跃下马,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了他。
“我只有半个时辰,你骑马吧。”待顾源准备回答榭儿的时候,一眨眼,便不见了榭儿的身影。
榭儿懒得和他们多耗,安羽传来消息,说主人醒了,昨日忙着处理温府的事,今日好不容易弄完了,准备去找宁子衿复命,然后就回去照顾主人。结婚半路被人蹦出来拦住了,还是顾瑾那人的书童。如果不是看到这个书童微顾瑾做到了这个地步,连性命都不顾了,她才懒得费力管这个事呢。
哪有人大冷天的用轻功,都快冻僵了。没用多久,榭儿就到了顾家的门前。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等那书童回来,再进去好了。还好,那个书童也没让她等太久。兴许是太过着急了,顾源才驾马驾的这么快的吧。最后停都停不下来了。马背一掀,顾源就被掀下了马。榭儿嘴角抽了两下,看着顾源又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榭儿面前,脸上还有雪。
“在哪?”榭儿看着顾源冲到自己面前,呆愣愣的似乎还没有喘过气来。榭儿有些替顾瑾感到心塞了,有这么一个舍命为自己却又呆滞迟钝的书童,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嫌弃。
“这边,这边。”顾源激动的在前面领着路,榭儿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着,看着这冷冷清清的院子,却怎么也慢悠不起来了。安羽说,是主人杀了顾长华。刚听到时,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可当看到这灵堂时,却也不得不信了。
这主人又是何苦啊!
虽说这顾瑾确实坏了主人不少事,还屡次让别人受伤,自己也讨厌他讨厌的要死,可这两人的感情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唉,也罢,也罢,好好去给顾瑾看看吧,希望没有什么大事才好。不然这顾家就真的荡然无存了。况且,主人也不愿如此吧。
这么一路想来,一抬头,便看到顾源为自己打开房门。
“榭儿姑娘,我家公子就在里面。”
“嗯。”榭儿走进去,入眼的便是那一地的狼藉。碎片到处都是,还有已经结冰的水。
“他怎么了?”榭儿快步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顾瑾的情况,想问问当时的情况。这看样子,像是急火攻心,但还是问问的好。
“今天公子才刚刚醒来,就跑去灵堂陪着夫人。回来后,我就告诉了他,安楦将军已经醒了的事。然后……”
“然后就这样了?”
“不,不是,公子像发了疯一样,一直自言自语着,然后又自顾自的跑出房,还让我给他备马,然后又自己说要去,才刚跑了没几步,就倒下来。”
果真是气急攻心,还是因为主人。榭儿的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可脸上却还是像个没事人一般。只是让顾源放心,没什么大事,只是气急攻心,自己用内力帮他顺顺气,再等天气好些,出去给他抓点平心静气的药来吃,好好休养一阵子,就差不多了。
顾源听了,作势又要跪下,榭儿连连挥手阻止。只是叮嘱了几句。
“这段休养的日子,切莫再让他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然后便离开了。
榭儿走出顾家,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主人对顾瑾情深至此,顾瑾对主人又何尝不是呢?
哎!长叹一声,翻身一跃,上了马。
“驾!”
手起鞭落,在这雪白的地上留下了一长串的马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