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仁玉自与手下将官计较停当,便打整盔甲,肃容行进。
大军走上5里,便望见前方有一处大军营,位于一座只剩墙基的城池之侧,此时军营中有人望见有大军来到,便有一员着武将打扮的军官走出营寨来,望着打头的刘仁玉问道:“可是西军来了?”
“正是,在下延绥军镇游击刘仁玉,奉兵部军令,来此修建大凌河堡。”刘仁玉回道。
“原来是刘将军,幸会,幸会。敢问刘将军,为何只见军兵,不见筑城工匠,筑城工匠何在?”那武官望一望刘仁玉的队伍,不解道。
“我军将士,即是战兵,亦为筑城工匠。”刘仁玉笑着回复道。
“哦,”那武官恍然大悟,接着便对着刘仁玉道:“祖大帅说了,西军若到,请统兵将领来见,请刘将军这就入营去见祖大帅。”
“好,好,这位大哥,末将想另扎一处营寨,与我大营互为犄角,所以我军就先不入大营了。”刘仁玉说道。
“此事我却是做不得主,还要请准大帅才是。”那武官笑着回道。
“末将自会去请命。”刘仁玉微笑着回复一句,接着便对着自己身边的何耀宗道:“去知会各位千总,让他们在大营左近先立下营寨,我去去就来。”
“是,将军。”何耀宗得令,便去传令去也。
刘仁玉心想左右这是中军大营,且自己跟祖大寿素无过节,并无危险,于是便孤身一人在那武官的带领下,直趋中军大帐而去。
一路上,刘仁玉东瞧西看,发现大营中,除了有军兵之外,还有不少民夫,甚至还有些许商贾发卖器物,与大帐中的军民多有买卖,搞得还蛮热闹的。
“刘将军,这便是中军大帐了,祖大帅,何副帅都在里面儿。”那武官带着刘仁玉走了一阵,便止住脚步,指着军营中最大的大帐道。
“有劳您了。”刘仁玉谢过那带路的武官,接着便深吸一口气,朝着大帐入口走去。
大帐之外,自有祖大寿的亲兵拦下刘仁玉,询问姓名,来历,来此有何事。
刘仁玉逐一作答,那亲兵得了讯息,便进去报信,且看祖大寿见是不见。
那亲兵进去没多久,便返身而出,对着刘仁玉道:“刘将军,大帅有请。”
“哎,晓得了。”刘仁玉答应一声,便掀开布帘,径自走进营帐之中。
待得他进的营帐之中,只见正对着自己的一方太师椅上,端正坐着一个体型微胖,面目有些慈祥,作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的右前方,也有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脸颊消瘦,面目有些威严,亦作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
在大营两侧,还有十数个作武将打扮的男子坐在小马扎上。
此时,这个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刘仁玉身上,当他们发现朝廷派来的西军统兵将领如此年轻之时,不免颇为讶异。
而刘仁玉看了看眼前的形势,大致上猜出那个面目慈祥的,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是祖大寿,而那个坐在祖大寿旁边的应该是何可纲,其余的自然一个也不认识。
他在心中计较停当之后,便双手抱拳,躬身对着祖大寿和何可纲见礼道:“末将延绥军镇靖边堡游击刘仁玉,拜见祖大帅,何副帅。”
“不必多礼。”祖大寿挥挥手,浑不在意道。
“不必多礼。”何可纲待祖大寿先回话,接着也跟着回上一句道。
“谢过大帅,副帅。”刘仁玉谢道。
“本镇还以为这次西军会派个持重的军将来,不成想却是个刘将军这么一个少年英雄,刘将军如此年轻,便得到如此重任,不简单,不简单。”祖大寿将少年英雄几个字咬得很重。
刘仁玉微微一笑,回复道:“霍去病二十二岁便封狼居胥,末将今年已然二十五岁,也已征战多年,算得上是老将了。”
“小子有趣,在本镇面前自称老将,哈哈。”祖大寿见刘仁玉说的有礼有节,心中暗赞一声,然后复又说道:“刘将军远来是客,我军中大将多不认得,本镇为你引见,这位是副将张存仁........。”
祖大寿指着场中诸将,一个一个向刘仁玉引见。
刘仁玉逐一见礼。
待得大伙儿互通了姓名,祖大寿便直入正题道:“刘将军,咱们来此大凌河堡,都是为了筑城,阁部下有均令,说筑城一事完全由你操持,本镇且问你,你这个城池打算如何筑法?”
“敢问大帅,朝廷可派有民夫?”刘仁玉问道。
“自然是有的,朝廷发民夫一万四千人来此,目下正在大营之中。”祖大寿回复道。
“如此便好办了,烦请大帅令他们在旧城城基之外开挖一道深一丈,宽一丈五尺的壕沟作为地基,地基挖好,末将便捆扎钢筋,调制水泥,钢筋扎好,便灌入水泥。目下这里的天气较好,气温较高,末将琢磨着只需15到20天,大凌河堡便可筑成。”刘仁玉侃侃而谈,而一众辽东军将们却一阵大哗。
“钢筋水泥!?什么来的?堪用吗?”
“修筑城池,不烧砖石,不熬米浆,那怎么能成?”
“还20到25天便可筑成,说笑的吧!”
“黄口小儿,办事不牢。”
一众辽东军将们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祖大寿用浑厚而又低沉的男中音轻声说道。
整个大帐顿时落针可闻,静得可怕。
“钢筋水泥!倒是新鲜,只是此物堪用吗?你须知道,修筑城池抵御建奴乃是军国大事,不可儿戏!”祖大寿面无表情地对着刘仁玉道。
“大帅不曾见过水泥,不知水泥之妙用也。先前朝廷派遣工部营缮司主事还有一位内臣到末将辖地查验,亲眼望见这钢筋水泥打制的城墙被红夷大炮的弹丸连击数十次仍然安然无恙,这才禀明朝廷,末将之法着实堪用,朝廷因此才派末将到辽东来负责筑城之事。”刘仁玉解释道。
“嘿嘿,只凭你一面之词,怎知真假,想那工部大头巾们害怕辽东绝地,不肯来,不敢来,这才胡言乱语,诓你来辽东,至于内臣,若是收买,总有价钱,怎知你那泥巴修的城池堪不堪用。到时候,你修完城池便跑了,只留下咱们在此镇守,若是那城池不济事,建奴稍一强攻,便告崩塌,苦的还不是咱们。”
一个辽东武官听见刘仁玉提到水泥二字,还道刘仁玉要用泥巴修城,于是便提出质疑的意见。
这个武官这句话一说完,一众辽东武将们无不是点头不止。
祖大寿见自家手下说出这等话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刘仁玉,且看刘仁玉如何回话。
刘仁玉听了这等话,倒也不着恼,毕竟这些武将没见识过钢筋水泥的妙用之处,有些疑虑也是难免,于是他耐心解释道:“众位将军不信末将的话,末将可以理解,等到城池修完之日,可用红夷大炮试上一试,众位将军便可以知道末将说的是真是假?而且城池修好以后,末将也不会带人回返陕西,末将愿带兵与众位将军一同守城,同生死,共进退。”
“哈哈,谁不知道你们西军善逃,当年浑河之战,最先跑的就是你们西军。说不得,到了那个时候,建奴一来,你们便跑了,只留下咱们孤军作战。”一名辽军将领出言讥讽道。
“嘿嘿,你们西军就连区区流贼都打不过,逼得朝廷还要从咱们辽东调兵,若是遇上建奴,你们岂不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又一个辽东将领附和道。
“将军,打不赢流贼的是山西那边儿的边军,曹文诏曹将军打的就是山西那边儿的流贼。山西那边儿的流贼被洪军门,还有末将打的都投降了,直到末将离开陕西,他们才敢再度造反。等末将回去了,一样可以击灭他们。
而且,嘿嘿,末将在西军中还算有些名头,末将昔年是个小兵的时候,便杀了十数个北虏,后来勤王的时候,又击杀建奴巴牙喇精锐9员,后来又已700精兵击败3万流贼主力,再后来又阵斩400余员北虏,战力还是可以的。”刘仁玉觉得有必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战功,让辽东军将们不要小视自己。
岂知一个辽东军将马上接腔道:“哼哼,文诏在山西,带1000关宁军,并2000本地兵,独抗流贼十余万,连战连捷,诛杀巨贼王嘉胤,你那点儿功劳又算什么?
另外,你以数百军兵与10个建奴阵战,自身伤亡过半,才诛杀9人,还叫建奴逃去一个,这算什么本事,咱们辽军,不说别的,收复关内四城时,斩杀建奴近千人,你这一比又算什么?
还有,蒙古人早就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了,他们在咱们眼中,根本就不够看,四百北虏是吧,我大军去一趟草原,便可斩来。”
“这.......。”刘仁玉被这个武将一番驳斥,顿时哑口无言,作声不得,他觉得对方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所以他只好说道:“战的战不的,总要开战才知道。不过现在建奴未至,末将也不能跟建奴交战来证明我军能战,不过军兵战力强于不强,在于装具时候精良,训练是否有素。末将斗胆,烦请各位将军,还有大帅,副帅到军营外看一看,且看我军成色如何?”
祖大寿先前因为并不相信刘仁玉说的那劳什子钢筋水泥筑城法是个靠谱的法子,便坐看自己的一众手下们与刘仁玉舌战,这个时候,见刘仁玉忽然说到这一茬,倒也生出几分兴趣,于是他便颔首道:“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祖大寿便领着手下一众将领们,与刘仁玉一道走到军营之外。
此时,靖边堡军正将战车围城一圈儿作为寨墙,围成一个军营,然后兵士们又各自分工协作,搭架帐篷,开挖壕沟,布置拒马,一丝不苟。
祖大寿出得大营来,一望见靖边堡军所立营寨,便不免万分惊异道:“这是战车,你们西军居然可以装备战车?”
“还真是,这还真的是战车,不过这战车跟戚家军的大不相同!这是四轮车,倒比戚家军的偏厢车大了许多。”一众辽东军将们都对刘仁玉的战车品头论足道。
刘仁玉见了这一众辽东军将们的情状,脑子里灵机一动,便对祖大寿和何可纲告一声罪,接着便奔入自家营寨之中,端直走入自家军营之中,寻着李继业便令他快快带着一众手下们到大营前面的空地上集合,祖大帅要检阅靖边堡军。
随后,他便拿了几面儿兵士用的玻璃镜子,还有几块儿肥皂,奔到营外,交到一众辽东军将手中,且让这些人看看靖边堡的风物。
一众辽东军将们拿到玻璃镜子,一看之下,无不是啧啧称奇,觉得此物当真是稀罕的紧,比大明的铜镜好了不知多少倍。
再看那通体金黄色的肥皂,辽东军将们不知此物的妙用,刘仁玉与他们解释了肥皂的用途之后,当场便有一个军将唤来一名亲卫,让那亲卫取了脏衣服,就着大凌河之中的河水浆洗衣服,居然生生将一件灰色衣服洗成了白衣服。
而据说这件衣服本身却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只是穿的时间长了,倒成了灰色衣服。
这下辽东诸将愈发惊异,连问玻璃镜子和肥皂是何处所出,竟有如此功效?
刘仁玉傲娇地回复道:“此二物皆末将靖边堡所出,都是末将昔年在泰西之时学会的法子,就连那水泥,也是末将在泰西之时学的法子,那水泥和水以后即为稀泥,水干以后坚硬不输金石。”
祖大寿等一干辽东将领看一看刘仁玉提供的神奇的玻璃镜子和肥皂,不免略微有些相信那个劳什子水泥确然可以用来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