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遇横着一条固定的腿摆在另一张凳子上坐在饭桌前,一手握筷一手端碗,急而不失礼地吃着,十分潇洒自在,不亦乐乎。
眉娇娥坐在一边,给洛梓遇夹了一块肥腻腻的肉,问道:“小玉你真的不回王府啊?”
洛梓遇眼疾手快地将肥肉夹还在眉娇娥碗中,回道:“嗯,在老板娘这多好,该吃吃该喝喝,也不用看夫君君的脸色。”
“可是……”眉娇娥表情十分纠结,“可是小玉你之前才霸气回归,这就又突然不回,不是白费功夫了嘛!”
“我只是想在老板娘你这小住几天,又不是不回去,等我脚好了,或者想通了,就会回去的呀!”洛梓遇一脸的诚切。
“想通什么?”眉娇娥盯了过来。
洛梓遇刹那顿住,扒了两口饭却是应对自然,道:“反正,我暂时不想回去,如果老板娘不收留我,那我就出去讨饭!”
洛梓遇一言吓到眉娇娥,她真真是越来越会威胁人了,竟叫她无言以对。
洛梓遇装傻不说,她何尝不希望获得连天厚原谅,只是她实在不敢揣测连天厚的心思,是否会有那一天。
洛梓遇在寸尺斋小住,一住就是半个月,从最开始的度日如年,到后来手脚轻便的自由自在,洛梓遇在等待的日子里,渐渐麻木了忧思愁绪,却没有忘记同城之内,每日事务繁忙的夫君君。
“夫君君,你真的不来找我吗?你是不是已经将我忘了,我们之间好歹,有过那么一点爱情吧?”洛梓遇黯然神伤。
洛梓遇成了寸尺斋内的推销好手,渐渐让眉娇娥都想将她从王府挖墙脚来寸尺斋做永久伙计。然而,眉娇娥想归想,还是为洛梓遇和连天厚之间迟滞隔离的感情而忧心忡忡。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为什么要给你们俩操心,真的断绝也不错,王爷归我,伙计归我!”眉娇娥默自幻想着。
只是眉娇娥毫无察觉,有洛梓遇所在的寸尺斋,竟在暗处眼线的监视之下。
连天厚孤身在王府,甚至比往时更忙碌,除了兵部日常事务,他还要准备年中祭典各项事宜。但每当日落西山,夜色清冷,他便会陷入深深的思念,情牵某处,心却摸索不到距离。
本是偌大空寂的王府,每一处都有洛梓遇的痕迹,她留给连天厚的一切,都是念想的根源。
一日,连天厚早早回府,阿福正在房中整理,年中祭典在即,连天厚需提前三日出发去城外奉天宫预备祭典仪式,沐浴斋戒,静心净神。然而这段时间,向来神清脑明的连天厚连祭典礼词都记不清楚,静心净神,更是再无可能。
“王爷,祭典当日,按理说王妃应当也得到场吧?”阿福一问。
连天厚的思绪被牵扯,他并非迟钝犹疑,回道:“到时候提前一天,你回寸尺斋接上王妃,将她带到奉天宫。”
“奴才记着了。”阿福一松心,暗幸王爷与王妃之间的隔距尚未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自洛梓遇不回府之后,梦槐便日日担忧,得知连天厚将提前去奉天宫,梦槐便找了个空当从王府去到寸尺斋。
晴天微风,寸尺斋内,眉娇娥和伙计约定了去谈一笔大生意,留洛梓遇独当一面,她正在和一个顾客老爹带着儿子推荐剑穗,不改的是天真诚然之色,伶牙俐齿颇是有范。
“剑穗呢,不只是修饰,还有稳定持剑的作用哦,我弟弟也和这位弟弟一般大,先前得了一把好剑,也买了一枚剑穗,好看又实用。”洛梓遇满带笑容。
“爹,我觉得这位大姐姐说得对!”
眼看着生意即将作成,梦槐却突然跑来了寸尺斋,大喊一声:“王妃!”
“王妃?”
“王妃?”
父子俩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款惊讶表情,洛梓遇便愣住了脸,她从未表明身份,可也没必要否认。
“所以小弟弟要不要买剑穗呢?让爹爹买一个吧!”洛梓遇只管继续做自己的生意。
“王妃,你还卖什么剑穗啊,你在这躲了这么些天,王爷今日要出城去奉天宫了,祭典之日,王妃也要到场的!”梦槐一个劲儿地激动道。
洛梓遇彻底无话可说了,父子二人也是无从怀疑只剩惊讶。
“大姐姐是王妃啊!”男孩一副惊诧表情,毫无意识洛梓遇是所谓傻妃。
洛梓遇作成生意,欢欢喜喜送走了父子二人,才和梦槐坐下说话。
“梦槐你说夫君君要去天宫,他要成仙啊?”洛梓遇自然不信是真。
“不是天宫,是举办祭典的奉天宫,陛下选定王爷主持祭典仪式,按往年的规矩,王爷需提前三日去做准备。”梦槐十分有耐性地给洛梓遇解释。
“那很好啊,夫君君如果忙得话……”洛梓遇欲言又止,心中默哀,“就真的把我彻底抛诸脑后了吧?”
“王妃也该准备着,祭典当日,您作为王妃,怎有不在场的道理。”梦槐语重心长起来。
“那我到时候去就好了!”洛梓遇云淡风轻地一回。
梦槐只能无声注目洛梓遇,唯独在和连天厚的感情一事上,洛梓遇让她揪心得紧,她身为奴婢,明明一直都希望王爷和王妃恩爱和睦,永结同心。
“王妃今日,还是不愿意回王府吗?”梦槐最后一问。
“我……”洛梓遇从来都不是为了等一个台阶下,但却是心中软弱了,“我今天要看店,不能回去,反正夫君君也要走了,也不来告诉我,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我出场吧。”
“王妃,就算今日还不回王府,到时候奴婢也会来陪王妃前去,无论是为了王爷还是王妃自己,王爷的身边,都必须要有王妃陪伴。”梦槐缓缓放开了洛梓遇,“那奴婢先回去为王妃准备。”
梦槐心急而来,悻悻而归,洛梓遇眼眸低垂,这些天来,她都快麻木不仁了,觉得当不成王妃,不做演员,做个商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洛梓遇心中从未散解初衷,既来则安,她与连天厚之间难解难分的爱情和纠葛错杂的缘孽,怎能是逃避了得。
“梦槐!”洛梓遇喊着追了出去,梦槐还未远去,十分欣然地回首,“梦槐,今日我回不去王府了,等老板娘回来,我跟她说过了就回去,你回王府好好准备,把我最好看的衣服和饰物都拿出来,我要艳压群芳!”
洛梓遇斗志昂扬地说,虽让梦槐哭笑不得,但更庆幸热情似火的王妃重新回来了。
“王妃,祭典啊,应该还是庄重肃穆为要。”梦槐解释。
“这样哦,反正梦槐做主!”洛梓遇十分轻松自在。
洛梓遇明白,她从来不愿自我退缩,退让他人,如今连天厚还只有她,若他还爱,她心不改,若已不爱,也不逃避。
待到以后,连天厚身边多一位王妃,就算真的将她逼到无立身之所,也是后话了。
“我与他之间,从来不是别人的问题。”
洛梓遇和梦槐暂别,她便往寸尺斋回去,演好一个优秀的伙计也是颇有成就感的。洛梓遇一步迈入门槛,就连有人背对自己站着,像是在看陈设一般。
“请问你要买什么?”洛梓遇热情地上前,却突然感觉后脑勺受了一击,刹那疼痛,视野便模糊了过去。
莲都城外奉天宫,居处犹如行宫一般设置,中心便是祈天殿,连天厚拜访了宫中典礼司仪,听礼教典法之后便回去寝殿。
每日一浴,净心洁身,是必行之礼。
天浴殿,便是专门预备的洗浴之地,外方内圆形的浴池,浴汤氤氲浅浅淡淡的药香。宫人侍奉连天厚宽衣入浴,连天厚的习惯,让所有退出去不必伺候。
最后一个目带诡色的太监退了出去,却吩咐了殿外的宫人都退下。
“都下去吧,五殿下用不着伺候。”
数个宫人成队退下,却见一个头戴纱帽遮脸的女子走来,偏身故作躲藏意识,却怎么躲得过众人众目。
宫人心照不宣一般,无声退下。
浴中,连天厚静坐不动,这般礼仪他经历过如此多次,此至关紧要的一次,却是真真切切,无法像之前每次那样平静了。
他从来念念不忘洛梓遇,这一刻,思念泛滥成灾。
泡浴半个时辰,连天厚不知是思绪蒙心还是热气蔽神,渐渐的,越发感觉头重脑热,体内有一股冲动压抑,但他唯独没有记凌乱的,只有洛梓遇而已。
“为何,你不在本王身边,为何,为何?”
正当时,殿门缓缓打开,尚未清醒的洛梓遇被从殿门外躺着滚了进来,滚过纱帘未入浴池,偏头让连天厚看见。
连天厚的心乱如麻,刹那地定睛定神,无论洛梓遇为何而来,如何何来,此时此刻此地,他好想她。
连天厚涉过浴池向洛梓遇过去,心中满是焦急灼热,连深邃的黑眸都似是燃起了火焰。
当连天厚的滚烫手掌抚摸到洛梓遇的脸颊那一刹,他的心思恍若有了归处。
一如既往繁闹的莲都街头,眉娇娥和伙计从一家茶馆离开愤愤而去。
“谈什么生意,那个人根本没有半点诚意,纯粹找事!”眉娇娥十分恼火。
“老板娘别生气了,咱们的生意又不只这一单,再接再厉嘛!”伙计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