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应该称赞你呢,还是应该从心底认为你是个蠢货呢。”
略带惊讶地看着来人,凌信轻笑了一声。能够在自己的「源震」下逃过一命的人怎么说都不是泛泛之辈,至少自己的儿子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况且面前的小子现在还能站在自己面前,虽说还需要别人搀扶着,但怎么说都值得令人称赞。
但是,在已经知道了和自己两者之间的实力差的情况下,还敢站在自己的面前。真不知道到底是该说愚蠢,还是年轻的青涩。
“说知道呢,反正经常有人说我是个笨蛋就是了。但是,叔叔你出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呢,这个结果还挺疼的呢。”
安响一边将身体撑在凌时那瘦小的身躯之上,一边苦笑着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虽然带着轻松和随意,然而实际上身体内部却像是分崩离析一般的疼痛。
在病床上虽然是一副没什么大碍的表情安慰着两个女生和凌时,实际上他和江理希都清楚地明摆着自己的身体内部实际上已经完全被破坏地惨不忍睹。凌信的「源震」依旧残留在自己的体内,四肢和周身脏腑就像是同时震动着波动不同的震波一般,全身的器官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很年轻,年轻的结果便是无知,在那之后便是死亡。”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哦吼。看来你是要对我出手喽。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有着充分的理由杀了你。”
凌信玩味地打量着安响,然而他的话却令安响意味不明。
“好了!快点动手了!”
安响重重地在凌恒的背部上拍击了一掌,火辣辣的疼痛感带着清脆的一声“啪”声让凌恒瞬间清醒了过来,当他正准备转头怒骂向安响的时候,安响却已经低声在他耳边催促道。
“快点动手,我撑不了太多的时间。”
安响艰难地从凌时身上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原先就以运转起来的归一诀在瞬间吸收「气」的幅度再度增大,至于「夜瞳」以他目前的情况不仅是不敢再用,更是毫无使用的力量了。
凌时小心翼翼地推到客厅的一角,尽量避免打扰到两人的行动。其实安响和他这回是偷偷跑出来的。否则不仅是真遥和深夏不会同意,甚至江理希都会直接勒令医院封闭所有的路口。
只能速战速决了。
感受着身体内部那糟糕的情况,安响不由得苦笑一声,力量需求和动作幅度较大的招式是肯定使用不了的了,只能想尽办法通过一些轻盈快速的刀技对凌信造成威胁,况且自己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打败凌信,只是这成功的可能性还真是如同大海捞针。
雪白的刀刃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散发出迫人心魂的寒芒,刀尖在地面一挑,一道凌厉的锋刃便向着凌信的左肩斩去。
啾!
空气爆散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安响击出的风刃在青白色的重力墙面前被无情地击碎。
但这并不是安响的目的,雪白的刀刃在暗黑的空间之中划过,乍眼看上去缓慢地就像是在以毫米每秒为单位一般移动着刀尖,然而实际上安响挥舞着长刀的速度已然恐怖至极。
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刀技,做到这一不可思议的是安响那对刀术的透彻、以及对刀刃的精准掌控,就像是在挥舞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如同落雨的数百上千道突刺向着凌信那仿佛呆立的身体猛然袭去,然而在实际的空间之中却丝毫察觉不到这些致命的攻击。这便是「隐禅」的另外一种使用方法,不仅可以作用与己身,就连武器、攻击都可以为其披散隐身的衣着。
然而,虽然难以置信,虽然令人沮丧。但是凌信却将这一切尽数粉碎。
身体并没有太大幅度的闪避,然而凌信却犹如漫步在闲庭之中一般轻笑着将安响的刀击一一无视,只是每当刀刃擦过他的身体的瞬间,他的双目都会不自觉地落在那抹雪白之上。瞳孔之中的神色依旧隐晦难明,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包裹在了极深的黑暗之中,令人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安响的瞳孔极速的放大、收缩着,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攻击无一例外地落在空处。自己明明已经使用「圆」将整个客厅全部覆盖在了自己的感知之中,对凌信的每一寸肌肉的变化都做出的预判,然而对方却依旧能够一一闪避开这些斩击。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安响在心中不由得发出疑问,这个男人绝对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虽然攻击全部落空,然而安响却缓缓地将长刀收回在身前,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施力灌注于双腿之上,凌恒高高地跃起在半空之中。
“还不吸取教训吗。”
凌信无所谓地扫了一扫闪现在自己身后的儿子,半球形的护罩随着波动阻挡在二人之间。
“还没完呢!”
凌恒的身体猛然撞击在青白色的重力墙面前,双臂呈交叉装护在胸前,脸庞之上满是狰狞的神色,然而身体却并没有被撞飞出去。
自己的炮弹!自己是巨锤!
凌恒在心中怒吼着默念道。
不再是轻盈,而是沉重。将所有的重力加载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化作一颗威力无比的炮弹。这样才不会被吹飞,这样、自己才能前进!
凌恒的身体如同在深海之中艰难地穿行着,但是却逐渐地突破了厚重的重力墙。
挡在胸前的双掌紧握在一起化作一柄战锤,高倍的重力是最为精炼的钢铁铠甲,破空的轰鸣声向着凌信而去。
一声轻叹在黑暗的客厅里响起,几近落针。
凌信甚至都没有转身观察朝着自己而来的重击,身体精准地向着一旁一侧,凌恒的身体变向着下方坠去。紧接着,一张冰冷的手便按在了凌恒的胸部,巨大的震动力从心肺部直直贯穿而出。而凌恒整个人就像是被正面集中的木板一般砸落在墙壁之上。
那是那个男人的手吗,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差别嘛,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
胸腔之内毫不留情地咳出鲜血,然而凌恒却依旧有着心思向着其他的东西。距离上次这个男人触碰过自己已经有多久时间了?啊啊啊、太过久远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啊。
凌恒颤抖着站起身来,之所以还能够站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站在这里呢。
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继续逃避呢。
啊啊啊!这个男人还真是令人厌恶啊!
“差不多该放弃了吧,小孩子的游戏应该结束了。”
看着面前两个连稳住身体都十分艰难的家伙,凌信不耐烦地开口说道,平静的神情示意着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凌恒和安响似乎都没有想要放弃的念头,沾满了鲜血的手掌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血印,抵在地板之上的刀尖,颤抖着发出嘎吱的声响。
见到如此的场景,凌信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庞大的压力将整个客厅的空间压缩到极致。仿佛客厅的上半部份被完全消除在了这个世界上一样,安响和凌恒、凌时三人全部被压迫到了八十公分以下的高度。客厅里的沙发、茶几等家具全部在巨大的重力作用下陷入地板,开裂的木缝迅速地蔓延着整个房间,散碎的木屑被震荡到空气之中。整个房间里,也只有凌信一个人能保持着原有的状态。
“我说叔叔啊...”
全身的肌肉狰狞地暴起,血色和青色的血管布满着肌肤,浑身的细胞都在吞吐着热气。体内和体外的双重的巨大压力使得他的身体近乎分崩离析,只需要在轻轻推拉一下,整个人便会在瞬间崩毁。
但是,不能就这么倒下!
自己答应小时的承诺还没有实现!
至少、要把凌恒送到那个地方!
“你难道不知道,不管游戏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送来都是小孩子说了算的啊!”
抵在地面的刀刃就像全身那尚未愈合的骨头一般即将崩碎,但是至少还能容许自己发出最后的一击。
“零式——夜狼!”
黑暗重新席卷而来,狼王的咆哮在暗夜之中呼啸着银月。
安响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他那无比脆弱的躯体。
“父子的话、就好好把话说清楚啊...”
...
打破凌信的黑暗的是一道羸弱到仿佛要消失一般的、但是、仍旧拼命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青白色的领域呈扇形膨胀,以惊人的速度涌到凌恒面前。
手腕逐渐被巨大的斥力反推了回来,凌恒的背部布满了一身冷汗,但是却未曾放弃。
青白色的重力墙在凌信面前怪异的扭曲起来,就像是被搅浑了的湖水一般。
增幅程度不一的重力像是铠甲一般覆盖在凌恒的右手臂之上,衣袖已经化作碎片散落在空气之中,手臂上的肌肉在不规则的重力之下一寸寸地断裂开来,暗红色的鲜血在鼓起的肌肤上刻画下纹路。
“一次、一次...”
右臂艰难地向着那个男人站立的位置前进着,如同弹力般的触感将自己的拳头往回推着。
“至少有一次...”
凌恒咬紧着牙关,紧紧踏在地面的脚连带地板一起下陷,四周的地板上的木板被强劲的波动掀起、吹飞。口中充满了肾上腺素的苦涩味。
右拳轰击在重力墙上,犹如击碎玻璃一般层层突进。
凌恒倔强的双瞳与凌信在极近的距离内对视。
又是这双瞳孔!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凌信的双目之中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那是一抹发自内心深处的痛楚。
“至少有一次!我也希望你能够认真地看着我一眼啊!”
由心呐喊出的疾呼在月夜之下悲鸣、紧接着青白色的光芒与凌恒的拳头相撞、产生出落雷一样的轰鸣声响彻夜空。
凌恒的拳头擦过凌信的下颚、无力地击打在他的胸口,凌恒最强劲的一击贯穿拳的力量被重力墙完全抵消,拳头只是凭借着惯性自然地落在凌信的胸口。
然而凌恒对这一切却是不可能知道的了,身体沿着凌信的右半身向前倒去,意识在拳头突破重力墙之前便已经失去。
本来应该是温馨的客厅被破坏的七零八落,此时此刻整个空间内却寂静无声。
凌信沉默地站立在原地,双目之中再度恢复了那种毫无生气的淡漠,然而脑海里却依旧被那双瞳孔占据。
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两人,凌信再度低声轻叹了一声,向着待在战圈边缘的凌时走去。
“爸爸...”
凌时的话语被他自己堵回了胸腔。
凌信的左手落在凌时那小小的脑袋之上,那是一双冰冷的手,一双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生者勿近的手。
然而这手、此时此刻却在凌时的脑袋上抚摸了起来。
好怀念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呢。
泪水不自主地溢出眼眶,流淌在那张细嫩的小脸上。
“爸爸...”
然而暗夜的临访者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