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民歌可谓是浩如烟海,丰富多彩。藏族人民能歌善舞,劳动间隙,节日聚会,丰收之后都是他们的歌舞时间;草坝、牧场、打麦场都是他们的舞台;高山、白云、河流、鲜花都是他们的歌唱题材。用“歌的海洋”、“舞的世界”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一路走来,常常会看到藏族的老乡们潜心膜拜的场景,他们或匍匐在地,或转动着转经轮,口中念念有词。这似乎是藏区的一景。藏民们生活的单一性、简单的目的性,与大自然的融合度都让大家心生许多的感叹。
草原远离城市的喧嚣,静谧而空旷。这里虽然没有交响乐的波澜壮阔、没有江南丝竹的温婉妩媚,却有着小夜曲的安静舒缓。人融汇其中,心情也和大自然一起变得平静,没有了浮躁和焦虑,工作的烦恼和生活的困惑也渐渐被抛在了远方。
“人生就像一场音乐会,听惯了波澜壮阔的《命运》,再听一下舒伯特的《小夜曲》,各种乐曲都欣赏一下,各种角色都演绎一番,丰富一下自己的阅历,应该是生活给予的特殊的礼物,特别对于一个作家而言!”谭阅之说完,从沈兰身边走了过去。
沈兰明白谭阅之的话是说给她听的。看看谭阅之的背影,再望望着草原边际的夕阳,沈兰心情更加趋于平复。她不再焦虑不安,脑子也渐渐的冷静下来:各样的人生都经历一下,这也许就是上天赐予的财富吧!学学这宽阔无垠的草原吧,不管经历了什么,而草原依然故我。人呀,不过是这浩瀚长河的匆匆过客,在大自然面前多么的渺小,珍惜每一寸光阴,才不枉曾经来过。抛却那些不愉快吧,过好余下的每一天!
这天天近黄昏的时候,谭阅之一行本打算找地方住下了,晚风却送来一阵优美婉转的歌声,他们连忙驱车往歌声的方向驶去。
循着歌声他们来到了一个较为平坦的牧场,几个藏民在边唱边跳。见他们过来,热情的邀他们一起歌唱。谭阅之也不推迟,为大家演唱了一首《牧歌》。唱完,随地一坐,和藏民们攀谈起来,小王要给他拿一个坐垫,也被他摆手拒绝了。沈兰在一边录下了他们的谈话。
藏民们介绍,他们演唱的是一种被当地人叫做“勒”的藏民歌,这种民歌是在山野间、草滩上自由演唱的,借以抒发情怀,歌唱对大自然的情感,对美好生活的想往,对爱情的追求。藏族同胞非常热情的拿来了酥油茶,同时又请来了一位藏族老妈妈,演唱了几首在当地流传了很久的老歌。
这一晚,他们就在这牧场上扎起了帐篷,和藏民们彻夜长谈,收集了十多首民歌。
第二天上车后,谭阅之看了沈兰的记录,他给沈兰提了一个问题:藏民歌为什么那样空灵纯净?
沈兰没有多想就告诉了他答案:这里是一片净土,蓝天洁净、白云洁净、河流洁净,人心洁净,生活的目的单纯,物欲简单,所以藏民歌就像这里的景致一样高亢透亮,纯净悠扬!这里空灵纯净的一切让他们歌声也很空灵纯净!
沈兰的回答,正是谭阅之心中所想,而且言简意赅,深刻透彻,令人回味。谭阅之不禁点了点头。
随着认识的加深,谭阅之对沈兰的印象越来越好,他觉得沈兰悟性很高,有时候遇到汉语说的不好的藏民,沈兰也能根据他说的只言片语记下歌词;有些歌词汉语说不通,沈兰就用很得体的词语翻译过来。
经过谭阅之的培训,沈兰的声乐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每一个音符、每一个符点都记得很准确。沈兰的文学水平也让谭阅之很欣赏,谭阅之想的到,说出来的,沈兰能用很精采的文字准确的记录下来;谭阅之想到的,说不出的,他只要说出他的想法,沈兰也能用很恰当、优美的文字写下来。
每一次采访,沈兰都不是简单的记录一段民歌,她还会写出民歌产生的背景、表达的深刻含义。回到驻地后,沈兰还会写下采访心得,写出对这首歌的感受,这不是谭阅之要求的,也没有安排她做。
对谭阅之来说,这个助手太难得了!
沈兰对谭阅之的认识也在发生改变,她很钦佩谭阅之严谨的作风和对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
沈兰觉的被称为“家”的人,大约就应该是谭阅之这样的:把一个职业当作自己的终生事业,倾注毕生精力和全部热情,并且取得一定的成就。成了“家”的人往往谦逊而努力,他们的为人让人尊敬,他们的成就让人崇拜。
尽管谭阅之的微笑带有职业性的痕迹,但是这个人的性情确实很温和,作为歌唱家一点架子也没有,从不大声说话,从不乱发脾气,对手下小王从不大呼小喝,对两个司机尊敬有加。面对牧民总是很谦虚、很温和、很耐心。
媒体上介绍,谭阅之讲究得很,甚至说他有洁癖。但是一路上也和大家一样,酒店也住、农家也住。有两次,实在找不到地方,帐篷宾馆也照样住。这些让沈兰重新认识了谭阅之。
跟谭阅之工作以来,谭阅之对沈兰只发过那一次火,之后谭阅之没有再对她大声说过话,当然,沈兰也没有再发生过过错。
谭阅之虽然没有当面赞扬过沈兰,但每次拿过沈兰的工作记录,他都会边看边频频点头,沈兰知道,他对自己的工作是满意的。
作为演员,沈兰觉得谭阅之太理性了,演唱起来不容易调动激情。然而也许正是这种理性,让谭阅之避免了因情绪失控而出现演唱事故,才能够在完美体现作品感情的同时对声音有所控制,才使他的每一次演唱,都能够把最优美的歌喉完美的施展出来,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处理的婉转清晰,给观众带来最美的享受。
谭阅之说,声乐是声音的艺术。好嗓音是声乐最基本的条件,没有好的嗓音,怎么称得上“声乐”?用优美的声音来表情达意,做到声情并茂,才称得上是“声乐”艺术。否则,那就只能是一种情感,或者别的艺术种类。
认识不断加深,沈兰觉得要完全重新认识谭阅之。那个舞台上不可一世的谭阅之和这个邻家大哥谭老师似乎不像是一个人,她有时会忘了这个谭老师是个伟大的歌唱家。
然而两个月后的一天,谭阅之的一个玩笑,让她突然明白,他不仅是那个歌唱家,而且他们以前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西北草原九月下旬的天气,就像是内地的初冬。早上他们刚从农家乐里出来,一片乌云就飘了过来,跟着雨滴也洒过来了。谭阅之打了一个喷嚏,拉着行李箱的沈兰连忙说:“谭老师,给你拿件厚衣服吧?”
“行。”
“要哪件?”
“那件会长的吧!”谭阅之撇着河南话说。
“什么?”沈兰一下愣住了,她怀疑听错了,当她疑惑的看向谭阅之时,谭阅之正微笑着狡黠的看着她。
沈兰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站在那挪不动脚步了。她一直以为,谭阅之没有认出她来,她以为谭阅之根本就不记得那件事了!谭阅之是什么时候认出她的?真是丢死人了!
“兰姐,快点呀,都淋湿了!”听到小王的喊声,沈兰才缓过神,快步上了车。到了车上,很快的翻出了那件军大衣,递给了谭阅之,谭阅之也不看她,伸手接过了衣服。
那以后谭阅之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沈兰好长时间都不敢直视谭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