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止言眉头轻皱，拍了拍她的脸：“小离，醒醒。”
宋小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感觉不到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做什么。
傅止言神色越发凝重。
傅思欢抱着小狗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好一会儿才小声问：“爸爸，妈妈怎么了？”
“没事，她只是太伤心了。”傅止言说：“你先出去。”
傅思欢摇摇头：“我不出去，我不怕。”
傅止言：“……听话，出去。”
傅思欢不情不愿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走出去。
医生很快就来了，检查过宋小离的情况后，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宋小离慢慢睡了过去。
送走医生，傅止言静静看着再次陷入沉睡的宋小离，眼眸深邃如海。
她的世界太小了，以至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佟雪歌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里关系最好的，眼睁睁看着她死去，说她的世界因此塌了一角也不为过。
这个时候，他得陪着她。
这时老陈走进来：“先生，医院那边来了电话，佟小姐的女儿……”
“穆家那边是什么态度？”傅止言问。
“穆少被关起来了，听说穆老爷子很生气，他右手骨折，现在在穆家，被勒令不许出门。”
傅止言轻轻叹了口气：“医院那边你看着点，孩子先暂时照看着，穆家只是还没缓过神，等缓过神，这个孩子他们会带走的。”
老陈迟疑了一下：“他们要带走孩子，太太估计不肯。”
“不肯也得肯，这是穆家的孩子，她没权利做主！”
傅止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生硬，带着没得商量的决绝，陈管家知道他是想起以前的事了，佟雪歌的女儿让他想起傅思欢，当初拼了命要回孩子的心情，他最懂。
陈管家不敢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宋小离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傅止言怕她中途醒来再次发疯，一步都不敢离开。
宋小离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傅止言，他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双眼专注的看着屏幕，十指如飞的敲击着键盘。
有那么一瞬间，宋小离以为时间还停留在他们离婚前，她无数次从睡梦里醒来傅止言都是这副样子，冷冷清清，却从来不会离开。
这种恍惚只持续了十多秒钟，宋小离很快就清醒过来，意识和噩梦纠缠着回到脑子里，一时间，悲恸占据了她整个脑海。
听见宋小离醒来动静的傅止言立刻抬起头，在看到宋小离无神的双眼时，他心里猛地一颤，立刻把电脑放到一旁，起身走到她旁边，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后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好点了吗？”
宋小离没回答。
傅止言叹气道：“你得吃点东西，你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宋小离机械的扭头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泪水：“雪歌呢？”
“……还在医院。”
遗体存放在太平间，他已经通知了佟家二老，等着他们做出决定什么时候处理后事举办葬礼。
说到底，佟雪歌只是一个没出嫁的女孩子，她有父母有家，她的后事轮不到外人来做主。
“……孩子呢？”
“也在医院。”
宋小离掀开被子下床：“带我去看看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宋小离点点头，下床的时候脚下一软，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傅止言眼疾手快把她拦腰抱住，才幸免于难。
“你先吃点东西。”傅止言说：“不吃东西我不带你去医院。”
宋小离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意气用事的宋小离了，虽然难过，但她很清楚佟雪歌的事好没完，她必须要有足够的力气去处理后续事宜，所以必须要吃饭。
洗漱完毕，宋小离下楼吃饭。
她没感觉到饿，却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那些食不知味的食物，傅止言见状拉住她的手，有些生气了：“小离！”
宋小离从恍惚里回过神：“怎么了？”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傅止言有些生气了：“你这样折磨自己，佟雪歌就会回来吗？”
宋小离一顿，那些吃不出味道的东西像哽在喉咙里一样，她哽咽了半晌，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干脆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她明明、明明已经很努力在避免悲剧发生，可佟雪歌还是死了。
从最开始的知道穆景琛出轨，到劝佟雪歌跟他分手，再到处心积虑收集证据让他们分手……她把恶人做到底了，可佟雪歌还是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傅止言没安慰她，由着她哭，让她发泄一下也好，继续憋下去，真的会憋出病。
宋小离哭了一阵子，等擦干眼泪，情绪慢慢恢复时，整个人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她把饭吃完，换了身衣服，和傅止言出发去医院。
一路上傅止言都在给她做心理建设，无非就是看见佟雪歌的遗体不许激动，不许再由着性子胡来，昨天她在医院闹出来的事都上报纸了，好在没有暴露身份，不然不知道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
宋小离一直默默听着没有回话，现在想想，她最遗憾的就是昨天晚上没有一刀捅死穆景琛，让这个人渣苟活到现在。
到了医院，刚进医院大门就看见无论是病人还是护士，都往同一个方向跑，似乎是出了什么事，那个方向不停的传来女人的嚎哭声和尖叫声。
本来这种事在医院也不算稀奇，毕竟每天都有生命在这里降生和消逝，傅止言正准备拉着宋小离避开这些人，宋小离脚步却猛地一顿。
她仔细辨别着那个女人的声音，等到认出来是佟雪歌妈妈的声音时，她立刻挣脱傅止言往那个方向跑去。
傅止言迅速跟上，却没拦着她，而是寸步不离的护着她。
越往前走人就越多，整个走廊几乎水泄不通，宋小离费力的拨开人群，在看到佟雪歌的父母带着弟弟坐在医院走廊上大哭时，她怔了怔。
佟妈妈哭得涕泪横流，用手不停的捶打着地面，一边哭一边大喊：“你们赔我的女儿……赔我的女儿……”
几个医生和护士轮番上阵劝她，她却怎么都不听。
宋小离正想上前跟她解释一下，傅止言却拽住她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果然，过了一会儿，医生无奈的摊手说：“佟小姐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情况就已经很危急了，医院尽力抢救，很遗憾没能把她救回来这种事我们深感遗憾……需要我们为您通知孩子的父亲吗？”
这话一出口，佟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立刻拽住医生的手，怕别人没听见一样大声说：“通知他，马上通知他过来！”
医生转身去打电话。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交流着从刚才那几句话里得到的消息，和宋小离离得近的几个围观群众交头接耳的讨论道：“怎么回事啊这女的？我怎么看都觉着她像来闹事的。”
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说：“昨天晚上医院送过来一个女的，九个月身孕，从楼梯上滚下来，大出血，紧急救治后还是死了，这当妈的一整天没出现，现在才来，一来就嚷嚷着要医院赔女儿……也是胡扯。”
“那孩子父亲呢？”
“孩子父亲昨天晚上在啊，不过知道老婆没救回来，掐着医生的脖子扬言要杀人，后来被人拉走了，到现在都没出现。”
“啧啧……造孽啊，都九个月大的肚子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哎对了，孩子呢？”
“孩子生下来了，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那还好，要是一尸两命，那才叫可怜呢。”
“……”
宋小离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眼眶又开始泛酸。
这时傅止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用眼神无声的安慰着她。
宋小离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穆家的人来的很快，十五分钟后就到了，但来的人既不是穆景琛也不是穆老爷子，而是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见了佟妈妈，他端起高高在上的态度，淡淡的说：“你是佟雪歌的母亲？”
佟妈妈大概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也深知对方高门大户，一时间有些忌惮，点点头：“是。”
“佟小姐发生的意外，我们先生和太太表示很遗憾，至于佟小姐的后事处理，先生说了，穆家不插手不出席，需要用多少钱你们给个数，我们照付就是了。”
宋小离浑身微微一颤，握紧了拳头。
佟妈妈皱眉道：“景琛也不出席？”
“少爷有事，没时间过来。”
“……”佟妈妈不满的说：“我女儿是怀着他的孩子出了意外，现在人没了，你们三两句话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当然不是这样。”管家模样的男人挑了挑眉：“先生说了，出于人道赔偿，你们开个价吧，只要能息事宁人，先生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尽量满足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