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执刑,可不像苏照手下留情,一个板子砸在小墨儿屁股之上,结结实实就是啪的一声,饶是春寒穿得厚实,小墨儿还是“啊”的一声惨叫,感觉屁股就要裂开似的。
啪!啪!啪!
三下板子,小墨儿已经感觉下半身没了知觉,只是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
老禄看得惊心动魄,忙去阻拦:“五爷,手下留情吧,仔细把小少爷打坏了。”
“老泼才,你敢阻拦我执行家法?!”一个板子兜头就往老禄头上砸去。
老禄差点被砸一个跟头,幸得苏照及时扶住,二人暗暗着急,又派了下人去请老祖宗。
一个板子又砸在小墨儿的屁股之上,小墨儿双手死死地抱住凳头,额头豆粒大小的汗珠簌簌地打了下来,心里只是想着,坚持,坚持……
苏烈又抡起板子,忽听堂外一声娇喝:“住手!”同时一根白蟒皮鞭飞了过来,缠住板子。
水琳琅奋力一扯,苏烈手里的板子脱手而出。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小贱人,活得不耐烦了!”苏烈抡起拳头就往水琳琅脸上砸去。
水琳琅将头一歪,脚下一扫,苏烈站立不稳,直直向前摔去,摔了一个狗趴屎,额头磕在门槛之上,起了好大的包。
苏七公勃然大怒:“扰乱刑堂,给我拿下!”
一众下人,连同执刑的壮汉,一齐扑向水琳琅。但是方圆堂是苏照的地盘,苏照素来宠溺小墨儿,底下的人也都明白,不过是苏七公在场,做做样子罢了。何况,叮当每回过来受罚,都和方圆堂的人打成一片了,小墨儿是叮当的主子,众人自然将他同别的主子另眼看待。
是以,众人看到水琳琅挺身而出来救小墨儿,心中倒有几分佩服,也不给她玩真,只是虚张声势地往前扑去,片刻就被水琳琅的一条鞭子打得七零八落。
苏七公吓得跑到堂外,大叫:“反了,反了,快叫武备院的人来!”
水琳琅扑到小墨儿身前,叫道:“小墨儿,你没事吧!”
小墨儿看到水琳琅,哭得就更厉害了,他从小到大,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就是苏老爷在家的时候,他也小心伺候,断没有出过差错,何尝受过这样的苦?
“琳琅姐姐,我不让你走,你不要走好不好?”小墨儿执着水琳琅的手,哭得就像一个泪人。
“好,我不走。”
“你别骗我,江湖儿女,一诺千金,骗人就是小狗。”
水琳琅含泪点了点头,说道:“我先扶你起来。”
小墨儿已经站不起来,被水琳琅扶着,双腿几乎迈不动了,老禄急忙过来帮忙,蹲***子,叫水琳琅将小墨儿放到他的背上,背出堂外。
苏七公叫道:“刑罚未够,小墨儿不能走!”
老禄朝着苏七公赔笑:“七太爷,你看,墨哥儿都这样了,你就高抬贵手吧,左右老爷面上也好看。”
“这是熙儿自己把他儿子送到方圆堂,我若不好好尽责管教,他的面上才不好看呢!”
“七太爷,墨哥儿是你的孙子辈,就算是要管教,也有他的叔伯辈,何劳你老人家动手呢!”
苏烈大怒:“老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别以为在我二哥身边伺候几年,你在这里就有说话的份儿了,我们苏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说罢,一个窝心脚踹了过去。
老禄向后一跌,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小墨儿,也跟着屁股着地。触到屁股痛处,小墨儿急忙翻了个身,疼得眼泪直流。
水琳琅紧张地过去扶住小墨儿:“没事吧,可摔疼了吗?”
“没摔也很疼。”
“还会说笑,看来没什么事了。”
“姐姐,你从哪里听出来我是在说笑?”小墨儿一脸郁闷。
水琳琅刚要说话,小墨儿忽然放声大哭,哭得三分真,七分假,极其夸张。水琳琅怔了一怔,却见大门之外,叮当已经带着老祖宗赶了过来。
众人齐齐上前朝着老祖宗行礼。
老祖宗手里拄着一根整条的黄杨树根雕成的凤头手杖,镶以玛瑙、琥珀等各种玉石,杖头挂着一只半影金线绣卐的八宝流苏香囊。
太老爷当年和大明首富沈万三一起资助朝廷修建长城,沈万三因为富可敌国,受到太祖皇帝忌惮,想了一个由头,被发配云南去了。而太老爷却是趁势崛起,受到太祖皇帝重用,虽无官职,却被太祖皇帝封了一个伯爵。太老爷在世的时候,外头的人都称他为老爵爷。而老祖宗也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就是一品官员夫人,也要靠着丈夫苦苦挣得功绩,才有这样的封号。所以说,太祖皇帝在位时候的苏家,就连王孙贵族也无法比拟。
老祖宗手里的手杖,据说还是当年太祖皇帝的马皇后请她入宫参加盛宴,亲自赐予她的。太祖一朝,素来重农抑商,潋滟山庄获得如此殊荣,亘古未有,难免朝野浮想联翩。
老祖宗在绿眉的搀扶下,疾疾走向小墨儿,爱怜地将他搂在怀里:“我的心肝,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小墨儿看到老祖宗,越发轻狂起来:“老祖宗,我不让琳琅姐姐走,你帮我跟爹娘说,让她留下来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老祖宗都依了你。”
“我要她做我娘子。”
老祖宗不禁望了水琳琅一眼,想起那日小墨儿跟她讨媳妇的事,原来竟是为了这个水琳琅,她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心思难免较之常人来的敏感。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小墨儿不见老祖宗答应,一味地叫唤起来。
老祖宗拄着手杖,走到苏照面前:“四儿,你也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墨儿就是犯了什么错,你这做叔叔的教他改正就是了,如何对他用刑了呢!”
小墨儿忙道:“老祖宗,不关四叔的事。”
苏七公上前行了一礼:“嫂子,这是我的意思,墨儿这孩子胡闹惯了,若不管教管教,只怕不能长进。”
老祖宗打了两声哈哈,说道:“老七,墨儿有爹有娘有兄长,再不济还有我这一把老骨头,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做叔公的来操心呢!”
苏七公正色说道:“嫂子,大哥临走的时候,留下遗命,要我主持家法,这事族里的宗亲都听着呢,你没忘记吧?”
“你大哥的遗命,我自然不会忘记,你要主持家法,我也不拦着你,索性连我一起打了吧!——四儿,妇人干预家法,又是怎生处置的呀!”
苏照唬得双膝一软,说道:“老祖宗,你这是在折我的寿呀!”
“我倒忘了,我若犯了过错,是该进祖宗祠堂受罚的,烈儿,你前边带路吧,今儿我和墨儿就到祖宗祠堂思过去了。”
苏烈巴巴地望着苏七公,苏七公自然不敢动老祖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找个台阶下了,笑道:“嫂子,你这话严重了,祖母疼爱孙儿,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也是为了苏家子孙能够长进不是,这板子打在墨儿身上,我们这些做长辈谁的心里又好受了呢!”
“老七,倒是难为你了,尽做一些让自己心里不好受的事。”
“只盼嫂子能够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老七,你只管主持你的家法,但别忘了,我的手里握着苏家历代祖宗传下来的貅符。而今是我年纪大了,这府里的事情是不大管了,但并不代表你们可以猖狂!”老祖宗的手杖一顿,一股威严油然而生,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